白洎殷不用擡頭便知道來人了。光透進來的一瞬間,她轉頭露出笑來:“你怎麼來了?”
顧扶硯步伐一頓,眼中閃過一抹錯愕,但那抹錯愕很快被一絲欣喜的意味取代。
他快步走到白洎殷身側。見白洎殷手裡還拿着筷子,便伸手将食盒裡的飯菜一碟子一碟子端了出來。
“這道櫻桃肉,甜而不膩,阿姐以往最喜歡吃了,嘗嘗。”
白洎殷低頭看了眼碗裡多出來的那塊沾着糖汁的酥肉,擡起目光,便見顧扶硯眼底染笑看着她。
她挂上笑,回過頭拿起筷子,将那塊肉夾起,放入口中,嚼了兩口,咽了下去。
“如何?”
她目光未擡,眼底依舊挂着笑意:“自然是好吃的。”
這回倒是顧扶硯沒說話了。
白洎殷咽下米飯,擡手夾向面前距離自己最近的那道青菜,顧扶硯已伸手将東西夾了過來。
白洎殷看着碗裡的那抹綠色,依舊夾起放入口中。
她沒說話,似是在等着什麼。
終于,旁邊再次出聲。隻是這一回,那聲音染上了些許試探的意味。
“你可記得,昨天晚上你說了什麼?”
白洎殷低着頭,她手上動作未停,似是并未多大在意,“我昨天晚上說了很多話,你指的是哪一句?”
顧扶硯眼中的光亮似是黯下去了一些。
但他目光依舊未收回,半晌,他再次開口:“阿姐說願意與我成婚,可記得?”
白洎殷已放下筷子。
空氣沉寂了半晌。
“記得。”她啟唇。
在這句話說出口的一瞬間,顧扶硯目光怔了怔,他似是有些不确定,再度開口問她。
“你願意?”
白洎殷回眸直視他:“嗯。”
顧扶硯心跳的飛快,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幻聽,還未回過神再說些什麼,旁邊的人再度傳來聲音。
“隻是我有三個條件。”
顧扶硯心底閃過忐忑,他手僵了一瞬,但依舊道:“你說。”
“第一,你不能再限制我的自由。”
顧扶硯沉默了一瞬,但也隻是一瞬。
他輕聲應道:“好。”
白洎殷笑了。
“第二,你要把玉珏放回來,她還得給我陪嫁呢。”
顧扶硯的眼神在聽到這一聲後兀的一亮,他眼底的疑慮已散去大半。他幾乎是在一瞬間接道:“好。”
“至于第三件,我之後再和你說。”
她話落身上一緊,整個人已被人抱住。
“若阿姐願意與我成婚,莫說三件,便是千萬件我也答應。”
白洎殷笑了:“我沒那麼多事要你做。咳咳......”
顧扶硯見狀面色微變,一隻手已探上白洎殷脈搏。
“可是殘毒?”
白洎殷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沒有。被口水嗆到了而已,毒早就解了。”
原來從白洎殷成為喻甯宮祭司的那一日起,裘竹就給她服下了一種藥。每隔一個月,藥效就會發作一次,除非在那之前服下裘竹給的解藥,否則五髒六腑就會如萬蟻啃食般,無休無止,直到活活痛死。
當年兩人關系還沒破裂時,顧扶硯暗中為白洎殷尋到一位神醫,加上白洎殷自己也略通一些醫術,忙活了大半個月,最後終于把毒給解了。否則白洎殷也不敢說殺就把裘竹殺了。
顧扶硯動了動唇,正要開口,屋外響起催促聲。
“陛下,張大人求見。”
顧扶硯動作一頓,松開了白洎殷。他眼底俱是溫柔,“阿姐好好休息,我晚上再來看你。”
他起身到了門後,手已經觸到執手。下一秒似是想到什麼,轉過身。
白洎殷依舊坐在那。
他說:“定個日子吧。”
白洎殷眼底含笑,看着他:“都好。”
“洎殷占天祈願向來是拿手的,日子便由你來定好不好?”
白洎殷看着門後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雙在朝堂上冰冷一片的眼睛這一瞬染上一抹熾熱。她勾唇笑道:“好啊。”
*
“殿下,人找到了,殺嗎?”
顧扶硯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隻是笑中盡顯殺意。
“果真沒死。”
當時顧時錦火燒寝宮詐死逃脫,卻不想顧扶硯早留有後手。就在他靠着僞造的身份抵達城門口之時,被顧扶硯手底下的人拿下。
他薄唇輕啟,正要開口,下一秒似是想到什麼,眼底寒意褪去,轉而被一抹柔和取代。
“不殺,打斷了手腳關好了。下個月是我與阿姐的大婚,阿姐不喜殺戮,若是讓他的血髒了婚宴就不好了。”
眼底閃過一抹錯愕,接踵而至的是喜色:“是!”
白洎殷不知在凳子上坐了多久,待她扭過頭,便見那根蠟燭還在燃燒着,透着光亮。
昨夜的一切還曆曆在目。
她眼底閃過一抹譏諷,緩緩站起了身。
“啪。”
原本燃着的燭光被兀的壓滅,一縷青煙升起,青煙後是一雙冰冷至極的眼神。
這位點了一輩子即時燭的喻甯宮神女,這一次親手掐滅了手裡的蠟燭。
“姑娘,姑娘是我。”
那聲音略顯焦急。
是玉珏的聲音。
玉珏陪在白洎殷身邊近十年,她第一次聽到玉珏用這樣的語氣喊她。
門被打開,裡面展開一張笑顔。
“你來啦。”
玉珏見到白洎殷,心中大石才算落地。她長舒了一口氣道:“他把奴婢放出來了。玉珏聽說您要和他成婚,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