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打開。屋内的燥熱被灌入的空氣盡數吹散。白洎殷順着欄杆朝下望去,便見原先黑壓壓圍在樓下的守衛不知何時已經撤掉了。
天漸漸昏暗下來。
火光燃起,房間又恢複了光亮。白洎殷擡起目光,眼中倒映着的,赫然是那尊神像。
不知過了多久,她收回目光站起身。
她摁下機關,暗格彈出,裡面疊着一張白紙。
白洎殷後背已被冷汗打濕,她有些心悸地看了一眼窗外,轉而快速把圖紙攤開。
這上面赫然畫着的,是如今喻甯宮的防衛巡邏圖。
她深吸一口氣,确定無人後,将那上面的圖文一目十行的掃過。
如今喻甯宮的守衛早就被顧扶硯不動聲色得換了一批,路線是否還是那個路線,她不能保證。
白洎殷目光凜了凜,快速将圖紙收回袖中。
怎知剛一擡頭,餘光瞥見窗外閃過一道黑影。她心跳的飛快,待再一定神,便見那頭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她心知是自己太緊張眼花了。
白洎殷強行定了定神,将心底那股異樣壓了下去。
她輕輕将手貼在大門上,輕輕推開了一小條縫隙,側身擠了出去。
白洎殷不敢打燈,摸着漆黑的樓道一步步順着台階往下。
空氣裡鋪面而來的是木頭受潮腐爛的味道。
不知摸了多久,面前豁然開朗起來。
夜色朦胧下,一道瘦小的身影遁入黑暗中。
白洎殷順着刻在大腦中的路線,一路摸到了外圍。她松了一口氣,路線沒換。整個喻甯宮,要說最複雜的,倒不一定是那些經文,而是布防圖。
喻甯宮這些年要防着宮裡,兩邊關系惡化,裘竹的那條老命更是倍受威脅,這布防走勢是幾代人研究出來的,極為巧妙,輕易不會換。
顧扶硯如今能光明正大攻入喻甯宮,這布防,想來憑他的手段早就摸了個幹淨了。白洎殷在老主教旁邊摸爬滾打了這些年,也才知道圖紙的藏身地。
如今内圍已出,她人至外圍。
白洎殷面上傳來細密的涼意。天空竟飄下雨來。她深吸一口氣,她留意了一眼四周,腳下生風。
隻要繞過這一片,她就能離開這個吃人地方,這個桎梏了她近十年的地方。白洎殷這幾日暗中打探過玉珏的下落,那地方防守不嚴。她昨夜偷了令牌,等這邊繞過去,她就把玉珏救出來。
從此天高海闊,再不管這九重天上的是是非非。至于其它的,以後再說。
下一秒耳邊傳來腳步聲,她餘光一瞥,便見火光将轉角的牆壁映的通紅,她面色一白,迅速遁入牆角後面。
漓風眯了眯眼,“什麼人?”
他适才看到一塊衣擺從牆角閃過。
白洎殷蜷在角落,她腦袋埋到膝蓋裡,連呼吸都屏住了。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這并沒有什麼用。耳邊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逼近。
雨漸漸大了起來,墜在青石闆上發出聲響。
漓風手裡提着火把,下一秒他餘光瞥見一道玄色的衣袍從身側掠過。
他看清來人,拱手就要行禮,卻觸到顧扶硯眼神。
他怔了一下,再把目光看向漆黑的角落,當即心領神會過來。
他一拱手,帶着身後的守衛朝反方向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道催命般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等白洎殷緩過神,突然覺得那腳步聲似是又離遠了些。
她松了一口氣,突然發覺膝蓋不知何時已被淚水打濕了。
頭頂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她全身濕透,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寒戰。
雨水混着泥土的氣味在空氣中散發開來。
她喘過氣來,忽覺空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股雪松的氣味。
腦中似是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她面色一白,擡起了頭,便見面前不知何時站着一道身影,正撐着傘看着她。
顧扶硯抓着那傘柄,蹲下身。
四目相對。
“這麼晚了,到哪裡去?”
白洎殷渾身一顫,她往後面縮了縮,驚覺身後是冰冷的石牆,她早已退無可退。
“散心。”
“散心?”顧扶硯笑了。
他眼尾上挑,一雙含情眼染上了一抹笑意,在燭光照映下透着幾分妖冶,卻泛着前所未有的涼意。
“嗯......”
白洎殷頭皮一麻,眼睛有些發直。
面前的人卻沒說話了。下一刻雨傘墜地,傘面來回滾動着。
她後背傳來溫度,整個人已經被一雙臂彎撈進懷中。一隻手抄過她的膝彎,将她整個人打橫抱起。
雨似乎小下去了些,雨絲細細密密地直往衣領裡鑽。
房門被吱呀一聲踹開。
白洎殷被這一身拉回思緒,卻隻覺得跌入地獄。她人被放至床上。下意識朝角落縮了縮。
一雙手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面色一白,圖紙被那雙冰冷的手掌極為靈巧的抽出。
她幾乎是在一瞬間撲上去要将東西奪過。
怎知這一下卻撲了個空,對方将手往後移了移,另外一隻手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腕。
泛黃的紙在他手裡晃了兩下。
顧扶硯視線牢牢鎖在她身上,細看似是還帶着幾分笑意,隻是那笑容極淡,看得人心底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