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利益,教會這邊必然不同意,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于是當場便有人來攀咬教會,說是他們當中有人渾水摸魚,偷了赈災銀兩。
而當時的度支郎中便是于京澤,是他及時查清了此事,方還了教會清白,也及時給白洎殷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白洎殷這些年一直記得這件事。
于京澤隻覺得在場的目光一時間全都聚了過來,他渾身抖得和篩子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洎殷放在膝上的手指微不可察一僵,于京澤此人白洎殷相處過,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來的,今日怎得吃錯藥了不知道暫避鋒芒的道理。她生怕于京澤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一命嗚呼,猶豫着是否出聲調和。
她想替他解圍,可若是于京澤真的自己要找死,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他。
空氣凝固得讓人幾近窒息,隻見他低着頭,顫顫巍巍的舉起一根手指。
在場衆人俱是屏住了呼吸,當然也不乏有幾個老臣用充滿期待地眼神餘光觀察着這邊,有些人目光裡甚至染上了一股熾熱的崇敬之意。
白洎殷動了動唇,餘光偷偷瞥了眼旁邊的人的面色。卻見顧扶硯隻是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望着地面上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殺還是不殺?
台下于京澤聲音發顫,他動了動唇,終于發出一個音來。
“再來......一杯。”
白洎殷:“。。。”
台下衆人:“。。。”
白洎殷渾身一松,終于喘出一口氣。她收回目光,隻見顧扶硯看了一眼漓風,漓風心領神會。又去旁邊倒了一杯酒水過來。隻是這回的酒水不同,是從另外一個幹淨的壺裡流出來的。
白洎殷指尖微微回暖。
他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于京澤劫後餘生,見到那遞來的酒水,忙不疊顫聲高呼一聲萬歲,想也不想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整隻手都在抖,可酒水卻一滴沒灑出來。
衆人再看向他時,眼底那股崇敬之意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但白洎殷的眼中卻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敬佩。
她看着地上那張慘白的臉,陡然升起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
再收回視線,便見這幫人手裡死死抓着那酒樽,眼底盡是糾結的意味。
顧扶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們。他今日似是極有耐心,并未出聲催促。
可無形之中卻好似有一張大網沉沉得籠罩在大殿上。
所有人隻有順從和死亡兩個選擇。
這幫人頂着這頭壓力,幾秒過後俱是一閉眼,将那酒水灌了下去。
顧扶硯眼底終于流出笑意。
“那今後,本王便需要仰賴諸位大人了。”
這話剛出來,白洎殷便聽到台下和下餃子似的響起一道接一道“撲通”聲響。
她定了定神,台下已經跪了一片。
衆人忙道不敢。
“既然如此,諸位還有什麼事嗎?”
四周驟然鴉雀無聲。直到一名官員手執象笏站了出來。
此人白洎殷也認得,戶部尚書,劉問。
“陛下,今日正好主教大人也在,臣便一并說了。這幾年起了饑荒,又逢瘟疫,朝廷入不敷出。然百姓用于轉運券上的錢财卻越來越多,緻使朝廷收稅負擔加重。先帝在世時,有心将将轉運券分出一些來投入實際建設中去,隻是老教主未能同意。我想若是先神降世,必然也不願意見到民生疾苦的,主教以為呢?”
白洎殷倒是沒預料到槍口突然轉到自己身上,畢竟當時這件事一直是裘竹在應對。她心緒飛轉,正要出聲。
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國庫透支,劉大人不想着如何反省自身,從内部出發應對,最先想的是怎麼從别的地方撈錢,如何增收稅款?若滿朝文武解決問題都是靠着這個思路,不知本王還要你這戶部尚書有何用?還要你們這幫酒囊飯袋有何用?”
他說這話時,眉眼裡是含笑的。明明是反問的語氣,可沒有人敢真的把他這話當作商量。
殿下一時又跪一片:“王爺息怒!”
白洎殷原先在喻甯宮,雖然不喜歡這幫人,但不能否認裡面一些老臣也算是肱骨之臣了,一把年紀骨質疏松,一早上這番折騰想來也是夠嗆。
劉問聽到這話,面上青白交錯一片,他正心緒飛轉,想着應對,卻聽頭頂再度飄下聲音:“銀庫虧空,本王前些時日也好奇的很這錢都到哪裡去了,于是便暗中派人去查,結果這一查便發現,前年原本用于儲備軍糧的五十萬兩白銀,地方官府并未接收記錄。後來經過徹查,諸位猜這錢都去哪裡了呢?”
顧扶硯靠在銮座上,一雙狹長的鳳眸上挑,在衆人面上掃過。
場上沒人敢答,有人已聽出顧扶硯弦外之音,下意識的眯了眯眼。
劉問額頭早已滲出汗來。他渾身顫抖,就快支撐不住。
“原來,這筆巨款竟被暗中轉入多個以虛假商号開設的錢莊賬戶,最終流到了你劉問的口袋裡。諸多類似的事還不止這一件,怎麼,還需要本王一件一件點出來麼?”
完了,徹底完了。
劉問面色一白,整個人已癱軟在地。他眼睛有些發直。
這些事先帝在時從未查出來,可他顧扶硯才執政幾天?他究竟是如何發現的?
他渾身顫抖,早知如此,他便不把主意打到白洎殷身上了。他隻當白洎殷一屆弱女子,如今裘竹已死,她還不是任人拿捏。他本想借此時機,一點一點榨幹教會。可萬萬沒想到,卻給了顧扶硯一個處置自己的話頭。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戶部哭窮,卻不知你劉問卻是有錢的很啊。與其想着怎麼搜刮轉運券,本王還是更想看看你府邸究竟能榨出多少銀兩。”
頭頂森森傳來聲音。
“拖下去。”
“冤枉啊!微臣知罪,微臣願掏出全部家當,求王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