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路将軍麼?”
殿上的氣氛霎時被一股焦躁與恐懼所取代。
顧扶硯笑了笑。
王景僵硬地把脖子扭了回來,眼前一花,上頭飄下一張白紙來,宛如一張冥币。
邊上的人遠遠看了,雖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觀上面幾片紅色的印記,也能猜到那上面寫了什麼。
那是一張以路岩為首的狀紙。
至于謀劃的,自然是擁護儲君的事。
白洎殷暗暗心驚。
如今路岩已死,看來是事情敗露,要秋後算賬了。
她對這種事倒是不甚奇怪,但真要親眼見了,難免心慌。
畢竟要說當年最早對顧扶硯下手的,是喻甯宮。
她不能确定顧扶硯是不是在殺雞儆猴。
雖然她很不想被當成猴子。
顧扶硯眼底含着笑意,涼涼的在衆人面上掃過。
他愈是笑,他們的面色就愈是慘白。
白洎殷暗暗觀察衆人面色,有驚慌的,有恐懼的,也有絕望的。雖也不乏坦蕩的。
誰有問題誰沒問題,坐在這個位置上往下看,全都一覽無餘。
下一秒,隻聽撲通一聲。那頭顱被扔到了那尊巨大的酒罍裡,酒水四濺。
鮮血染紅了酒水,那股詭異的味道在空氣裡四散開來。
白洎殷隻覺得那人頭好像離自己近了些,她咬着牙,竭力屏住了呼吸。
“諸位。今日本王能坐到這個位置,還是離不開諸位的扶持。朝事繁雜,僅靠本王一個人,難免有疏漏的地方,日後還是要多多仰仗諸位。今日喝了這杯酒,舊事便過去了,本王不追究。”
他話盡,意思卻沒盡。
很明顯,這是一句威脅。
若是不喝,那就是對他有意見,下場便有如路岩。
後面的人收到旨意,提起酒勺在裡面攪了攪。
白洎殷低着頭,耳邊酒水碰撞的聲音揮之不去。
酒水被舀出,一杯杯端到衆人手裡。
有人擰了擰眉,咬咬牙屏住呼吸,倒也就灌下去了。
偏偏就有死杠到底的,懷着對先帝的一根忠骨,當即就把杯子砸了。
酒水砰的一聲四濺開來。
白洎殷心下一驚,朝下方看去。便見王景臉上那股死人氣不知道什麼時候褪去了。他騰的一下從地上爬起,吹胡子瞪眼指着台上的人,怒斥:“若是讓先帝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如此暴戾的性子,陛下泉下有知,必然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不會放過我?”顧扶硯似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他挑了挑眉:“那就讓他來找我啊。”
這人都死了怎麼來找?!總不能挖墳鞭屍吧?!
王景面聽到這話已被氣的說不出話來,他面色鐵青,當即調轉了鞋尖。他眼底閃過一抹決絕。
白洎殷面色微變。
果然下一秒,便見王景腰一彎,朝着大殿上的柱子撞去。
“攔下他。”耳邊涼涼傳來聲音。
等緩過神來,便見王景已被人拉住。
王景死死盯着顧扶硯,那眼神恨的要滴出血來。
“本王讓你死了麼?拖下去,好好伺候。”
他話音剛落,王景已經被兩邊上前的人拖了下去。
殿外傳來慘叫。
這慘叫聲似是激起了某些人的血性一般。
隻聽砰的一聲撞擊,竟是又有人站了出來。
他動了動唇,就要開口。
“拖下去。”
這回顧扶硯連讓人開口的機會都沒給。
身旁冰冷的氣息逼的白洎殷直打寒戰。她早就沒了看戲的心思。
屋外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白洎殷下意識閉了閉眼,想要把那揮之不去的慘叫隔絕開來。
就着這聲音,顧扶硯笑了笑,繼續問:“還有誰想去陪他們?幹脆一并站出來。”
這回下面終于沒聲音了。冰冷的大殿安靜的連針落地的細微聲音都可聞。衆人俱是屏住了呼吸。
怎知下一秒,一道極為突兀的撞擊聲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白洎殷被這一聲吓得渾身一顫,擡眸望去,卻見那打翻酒盞的人跪在台下,抖如篩糠,面色比自己還差。
她見到那人目光先是一怔。
于京澤。
這人她認識。當年雒伊和我朝起了戰争,後來地方鬧饑荒。事關重大,于是喻甯宮這邊便派了人組織相應的祭祀,而朝堂那邊則派了人去赈災派糧,其中就有他。
誰曾料到,赈災糧失竊。當時朝中因為皇帝要征收教會手裡的轉運券做國家建設。其實轉運券,換個通俗點的話來講就是銀票,百姓上供給教會的銀票。
喻甯宮傳說,天地大劫時,有一名司命神官用手裡的司命簿做容器開天地,方有了他們如今腳下的土地。每個人手裡都有一條無形氣運線,隻要轉運券交得夠,就能逆天改命,來世必如吉星高照。
這種東西白洎殷向來是将信将疑。因為她這些年親眼見到裘竹是怎麼拿那些錢揮霍的。百姓們若是知道自己的錢上供來都被這種人中飽私囊了,怕是要把教會給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