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利刃傳來碰撞一聲,葉遷腰間刀刃出鞘。
無數兵器相擊的聲音接踵而至,噪鳴聲排山倒海的淹沒了殿前的石階,洶湧地灌入殿門。鮮血染紅了石階。
一道清婉的聲音自殿門後響起。
“住手!”
顧扶硯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他順着聲音看去。黑暗裡,有一道身影一點點走近在視線裡。
白衣似雪。
白洎殷步伐極穩,卻是硬着頭皮與外面那人的視線對上。
耳畔兵戈聲戛然而止。
刀刃墜地一聲,白洎殷被這聲音激的打了個寒戰。回過視線卻見葉遷被扣住雙臂押在地上。
一隻黑色的靴子碾在他的臉上。
交錯的腳步聲從石階下傳來。
黑壓壓的士兵手執利器湧了上來,占據在殿門兩側。
白洎殷目光一驚,那人已放過了葉遷可憐的腦袋。
黑暗裡走上來一人。
他脫了甲胄,一身玄色的衣袍垂下,黑色的長靴沾着雨水,在潮濕的地上粘連出一片深紅的印記。
玉珏當即攔在了白洎殷身前,“放肆!教神重地,豈容你擅闖!”
那頭低低傳來笑聲,“怎麼,我來找我阿姐叙舊,也不行麼?”
白洎殷被那兩個字激的頭皮發麻,她冰涼的手指輕輕拍了一下玉珏的肩膀,示意她退下。
二人對視,她大腦空白,半晌,也隻能問出一句,“你想怎麼叙?”
顧扶硯笑了一下。下一秒,身側傳來動靜。
白洎殷心下一驚,循聲看去,卻見玉珏被人制住,她雙臂被人用力折在後面,面上蒼白一片。
這教會裡的教士不比在戰場上磨出來的糙老爺們,哪裡能經得住這樣對待?!
“你做什麼?!”
那道黑影已逼至身前。
白洎殷強忍住退意,同面前的人對上。
她帶大的孩子,還能當着她的面把天給翻了嗎?
不防下一秒,她脖子被人掐住。巨大的力道逼的她整個人向後退了兩步,後背被大力撞在被雨水打濕的護欄上,那陣細密的涼意很快被火辣辣的鈍痛取代。白洎殷面色發白,脖頸上傳來的力道讓她險些喘不上氣。
“大人!”
玉珏面色大變。手臂上傳來的劇痛讓她覺得自己的手臂幾乎要生生被人給折斷。
那張臉湊到她耳邊,“你知道嗎,你的臉色,很難看。”
她後背死死抵在圍欄上,才勉強維持住身形。她動了動唇,半晌,她說:“放過我。”
她從來不是死要面子的人。
“你說什麼?”
不知白洎殷是不是聽錯了,她覺得這次這一聲帶着一股笑意。
但卻莫名讓人心底發涼。
她一時想不出來笑點在哪裡,莫名的有點不敢再開口了。
玉珏厲聲道:“當年事情敗露,老教主要殺你,皇帝要舍棄廢子,若不是大人以假死藥救你,你早就死了!如今你卻要恩将仇報!”
那天,她親手把毒酒端到顧扶硯面前。
陰冷的地牢潮濕一片,腐爛的氣味充斥其間,要爛到人的骨頭裡。
顧扶硯看到來人,目光動了一動。
“阿姐,你來看我,我很高興。”
白洎殷沒說話,将盤子裡的酒輕輕放在了顧扶硯腳邊。
“喝了它,你我的情誼就算是結束了。從此我們各走各的。”
顧扶硯手指一蜷,“那封信,是你給主教的?”
那封信記載了皇帝要顧扶硯做的一切,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是我。”
“為什麼?”
她語調很輕很淡,“沒有為什麼,立場不同。我自幼就在教會長大,不能任由你胡來。”
顧扶硯做的事,老教主不可能毫無察覺。他已經派人去監視顧扶硯了。與其讓那人慢慢查出來,在白洎殷難以掌控的地方動手。不如白洎殷親手把人供出來,占據主動的同時博得信任。
“你......不想出去?”
白洎殷目光動了動,“不想。”
她語氣沒有一絲起伏,甚至冷漠的不帶一絲情緒。
“好。”顧扶硯笑了,他看着白洎殷,“我早該想到,其實我與阿姐這些年朝夕相伴的情誼,遠不如阿姐所謂的教會來的重要。”
牢房外傳來細簌的響聲,如果不仔細聽,那點細微的聲音幾乎要被雨聲蓋過去。
“是。”
“好一個大義滅親。祭司大人還當真是忠心耿耿啊。”顧扶硯已站起身。他蒼白的手指拿起那杯酒,“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白洎殷已轉過身,輕聲道:“别回頭。”
好一個别回頭。
顧時硯笑了,可這笑容裡卻染上了一抹諷刺的意味。
下一瞬,驚雷轟鳴一聲,在漆黑的牢房内閃過一瞬白光。
白洎殷被一道大力扯過,她心下一驚,雙唇已被人堵住。她後腦勺被一隻冰冷的手掌扣住,牙關被人撬開,呼吸被盡數奪去。有一瞬間,白洎殷覺得地牢外的驚雷實實在在的劈在了自己的身上。
黑暗裡,唯有交纏在一起的呼吸聲分外明顯。
她大腦空白一片,連對方是什麼時候把那杯毒酒喝下去都不知道。直到她看到顧扶硯嘴角滲出的那抹猩紅的血迹,白洎殷眼底的那抹驚懼被一抹複雜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