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很渴。”那孩子說。
鬼使神差的,老宋将手中的水瓶遞了出去。
那孩子接過來喝了一口潤喉,然後從長椅上一躍而下,說:“廁所嗎?我知道,我帶您去吧!”
琥珀色的瞳孔中仿佛恢複了孩童的天真,好像剛剛的那一個瞬間是他看錯了。
老宋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懷疑過自己。
他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會栽在一個孩子身上。
不過,就算剛才沒看錯又怎麼樣呢,一個那麼小的孩子,他們兩個大人在,怕什麼?
可是當他看着那孩子說是為了給他帶路而往面包車停放的地方走過去的時候,他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還是越來越強烈。
那邊有廁所嗎?
等在車裡的刀疤也沒想到這麼順利就有個孩子自己走到跟前來了。
他還擔心了一下周圍有沒有關注這邊的大人,然後他看見了跟在那孩子身後的老宋,不假思索地下車将那孩子抱上來,關門、膠帶封口、捆住雙手,一氣呵成。
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飯,老宋想提醒的話也咽了回去,按照長久以來的默契迅速上了駕駛座,将車開了出去。
直到開出去老遠,刀疤說幹脆再去哪裡轉轉的時候,他腦中突然閃過一道思緒——那孩子上車和被捆住的整個過程中,一聲叫喊都不曾發出來。
而此刻,他已經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就像是藥效發作,沉沉睡過去了……
而後座的少年其實并沒有睡着,但他知道僞裝睡着會讓那兩個人放下戒心,也免得與他們做更多的交流互動。
僞裝害怕什麼的也很耗費心力,他實在有些跑累了。
直到車窗外終于響起持續雨聲的時候,徊洋才真的睡了過去。
他其實一直在尋找這些人,拐賣幼童的人。
前些日子學校裡還有警察來做過宣講,特别提到了城市中最近又發生了孩童失蹤的案子,案子的共通點幾乎都是10歲左右的孩子。他查詢通過公開信息查詢了以往案件發生的時間和地點,總結出規律,然後來這個公園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被他等到了。
這些人作案的速度很快,警察說孩子們在他們手上會被迅速轉移,往往還不等追蹤的人反應過來,被拐走的孩子們就已經出了城。
徊洋想賭一把。賭一把這樣被帶走後,那些人還能不能找到他。
這也被他稱為——做實驗。
那人給少年徊洋嘴巴貼上膠帶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其他人見了大概會害怕的笑容,他說:“這孩子長得漂亮,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那張臉上的刀疤傷痕很明顯,是能讓人一見難忘的程度,有這樣明顯特征卻不加遮擋的人,大概是對自己的犯罪行為有非常高的自信——沒有人有機會指認他!
正如此時,他拿着手電和匕首靠近,臉上的笑容似乎和多年前如出一轍,他說:“這麼多年不見,還是這麼漂亮,真是一眼就能認出來呢!”
徊洋手腳都傳來陣陣的鈍痛,此刻坐在地上背靠樹幹,姿勢看上去随意放松,但蒼白的臉色和略顯急促的呼吸都顯示了他此刻的虛弱。
他一條腿曲起,同側的手搭在膝蓋上,眼神輕飄飄掃過刀疤的腿,漫不經心道:“怎麼,腿折了?”
從對方走路的姿勢來看他應該是受了傷,而對方兩側鞋子的磨損程度有着明顯的不同,也說明這傷應該已經有很長一段時日了。
刀疤沒被他的挑釁亂了心神,隻用手電晃了晃徊洋的眼睛,如願地看到對方躲避的動作,似乎很開心。
“沒想到吧,最後還會落到我手上。”
徊洋笑了一聲,忍下腹部的疼痛和喉嚨處湧上來的血腥味,道:“是沒想到,我記得那時候你們去警察局自首了,還以為你們已經改過自新了,怎麼,現在又發展新業務了?不抓孩子,開始做馬路殺手了嗎?”
“哈,裝傻嗎少爺?那時候不是您逼我們去自首的嗎,我們可不是自願啊。”
徊洋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他計算過的,如果不在此處攔住他,他再走上一段就會看到宿舟躺在地上的身影。
刀疤男隐約覺出他還是想拖延時間,隻是在他看來,再怎麼拖延今晚也不會有人出現來救他了,他不介意讓他多說幾句話。畢竟這麼好聽的聲音,這麼漂亮的臉蛋,今天以後就再也不會存在在世上了。
可是論噎人這一套,徊洋向來無師自通,運用得更是爐火純青。
隻聽他笑了幾聲,“哈哈哈,咳,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記得嗎?看來當初你們挨的那幾下棒球棍還真的是很疼。”
聽到他說這個,刀疤仿佛更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笑了兩聲說:“你不會是還在等那個人來找你吧?那個人可來不了了。”
徊洋臉色微變。
“他呀,已經被想要你命的那個人先一步解決了!”說完又覺得不太嚴謹,“這麼說也不對,我也是想要你命的人,哎呀,你看你年紀輕輕,仇家怎麼這麼多呢?”
徊洋看着他跛着腳走到自己身前,手上的匕首閃着寒光。
真是風水輪流轉,徊洋這樣想,一個小時前還是他拿着匕首威脅别人,這麼快就被别人把刀子橫在了身前。
“那麼,他被怎麼了呢?”徊洋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來是什麼情緒。
仿佛覺得他的問話多餘,刀疤有些不耐煩道:“不是告訴你了嗎?解決了啊,解決了就是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