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不知被誰推開,緊接着是一道女子由近及遠的歡喜聲:“仙君醒了!仙君醒了!”
常卿勉強支撐身子坐起來,他眯着眼睛,朦胧間瞧見身着玄衣戰袍的高大人影匆忙走近,在擡眼用力瞧清之際,引澤已經坐到了床榻邊,大手扶住他險些坐不穩的身形。
“阿澤?”常卿後知後覺:“百姓呢?百姓怎麼樣?救下來了嗎?”他雙手緊緊扯住他的衣袖,濕漉的眸子睜的大大的,顯然還未從驚吓中緩過神。
引澤定定的瞧着他,老半天才閉了閉眼偏過頭:“百姓無礙。”他的聲音似乎比往日更低冷。
常卿覺得很不對勁,他仍看着那人,直到那人莫名松懈的歎了口氣,無奈的轉過頭回望他淡淡道:“沈俊彥失蹤了。”
“什麼?”常卿這下徹底清醒了過來,他依稀回憶起當時的畫面:“他遇險了?”
“不可能。”引澤矢口否認:“他武功極好靈力深厚,怎麼可能輕易遇險?”他眯起眼睛自認為正解:“你們明明一起施展靈力抵禦洪流,怎的我尋來之際,隻有你一人在硬撐?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不是的,是我同濯塵商量,他去疏散百姓,我留下來施展靈力。”常卿伸手覆上他的肩膀:“阿澤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人們都擠在一塊,層層疊起,走不了路也喘不過氣,要不是濯塵去疏散的快,未必能保住這麼多人的命。”
引澤偏過頭悻悻道:“可我還是不相信他,三番五次莫名其妙不見蹤影,誰能證明他是好的?誰又能證明剜心魔和這次突如其來的災雨不是他在背後操控,有意造成的呢?”
“那他意圖何為?”常卿道:“雖然我最開始也試探他,也調查他,但是這些天接觸下來,我敢肯定現在的濯塵絕對不是道貌岸然、虛妄奸詐之人。若是從前,一切都隻是他揮揮手的事,他那麼自視孤傲,輕蔑他人,怎麼可能為了救普通百姓而選擇一股腦的沖進人群裡?而且……”
常卿頓了頓,垂眸:“而且他靈核受了很大的創傷……我一直都沒說。”
引澤震驚的望着他:“為何不說?”
常卿委屈巴巴道:“我不是,我不是想試試他究竟是不是沈俊彥……”他松開覆蓋着引澤肩膀的手,搖了搖頭:“可他并未被奪舍,隻是靈核碎裂,元氣大傷,不過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靈核在自行修複,隻是無比緩慢。”
房間内沉默了許久。
引澤背對着他啞然道:“宗主可知此事?”
“不知。”
引澤起身背對着床榻:“放心,我會找到他的。”
而此時丹穴山劍宗,蒼梧宮大殿内。
“宗主,濯塵長老落水失蹤了。”
傅卿雲猛地轉身,一腳将手下踹出老遠。
他不顧躺在地上痛的瑟瑟發抖的人,輕輕撣了撣衣袖,仍舊淡然道:“廢物。”
水氣氤氲,霧珠彌漫的叫人看不真切。
水中人露出一雙眼睛,妖異詭魅,他從水中走出,漸漸露出了整張些許幼态的臉。
少年看似瘦弱,力氣卻一點也不小,他随意穿好衣物,便從屋内抱來了一位比自己高出半頭的成年男子。
這男子唇色泛白,虛弱至極,甚至背部還纏着繃帶,少年的動作極輕,生怕吵醒了他一般。他抱着人坐進溫泉,在靈氣的籠罩下,将妖力探入他的經絡之中療傷。
阿離本不習水性,可在看到柳予安墜入湍急之時,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哪怕嗆了不知幾次,哪怕差點淹死,他也趕在鬼門關前抓到了他的手,将他拉了回來。
待到柳予安蘇醒的時候,距離回到茅舍已經過去五日了。
他睜眼看着屋内的陳設,一時有些恍惚失神,直到感受到身側還壓着一個人,這才輕輕偏頭瞧去。
少年的下巴抵在他的肩頭,手臂緊緊環着,蹙着眉,好像睡的極不安穩。
“阿離……”羸弱的一聲,沙啞且含糊。
噩夢中的少年渾身一怔,蓦地睜開了雙眼,夢中渾身浴血的人與柳予安的臉重疊,他清醒片刻便激動的一頭紮進柳予安的頸間,死死抱着。
那一聲呼喚雖然極輕,卻能将他從奈落深淵拯救。
柳予安喃喃着鼻子:“你抱得我喘不過氣來了,快,快下去!”言罷柳予安隻覺得身上一輕,他撐起身子也想要坐起,卻被少年攔住。
阿離動了動唇,喉嚨裡發出一個短促的字眼:“傷。”他低下眉眼,輕輕探了探柳予安的脈門,默默松了口氣,再擡眸時,桃花眼上多了一層水霧。
柳予安心亂如麻,他猶豫着,手掌擡擡放放,最後還是覆在少年的頭頂順了順:“你救我回來的?”
阿離還未回複,柳予安便道:“我掉進水裡飄了這麼遠嗎?”
少年垂眸隐去一絲猶豫,又乖巧的點了點頭。
柳予安看向周圍:“這是家裡?你一直在家裡?”他回過頭,瞧見少年仍一臉擔憂的望着他:“阿離别怕,隻是皮外傷。”
或許隻有少年知道,那簡直要了他的命。
“你一直住在這嗎?”住在這裡等我嗎?柳予安心道。
少年點了點頭。
“對不起……”柳予安垂頭懊惱:“把你一個人丢在這裡這麼久……”
阿離掀起眉眼望向他,待到柳予安也看過去時,他忽然笑笑,乖巧的搖了搖頭,似乎在說沒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