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猶豫了,此事因我而起,我有責任賠償,我在這看着他,你放心。”
“犬子就拜托你了。”壯漢奪門而出,柳予安便來到床前探了探他的脈象,雖然不懂,但還是想做些什麼。
“神仙……”李澤民虛弱的睜開眼簾,望着端水回來的谪仙。
“别起來,先喝口水順順。”柳予安扶着他飲了口水。
“神仙……”
“我姓柳。”
“柳神仙……”
柳予安道:“叫我柳公子就行。”
“神仙公子……”
“……”
“神仙公子,紅姑娘怎麼樣?他們沒再對她做什麼吧?”李澤民急切道:“神仙公子你快說呀?”
“暫時無礙,隻是明日就不知了。”柳予安立刻扶穩他,慎重道:“你不要急,我且問你紅姑娘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李澤民紅了眼眶,猶豫着不回答。
“你一定要跟我講實話。”柳予安笃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不是。”李澤民痛苦的垂下了頭。
“你二人感情如何?”
李澤民瞬間擡頭:“神仙公子您相信我,我和紅姑娘,是一見鐘情。”他頓了頓繼續道,神情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去年除夕,我爹宰了鎮上員外拿來的豬,按照他的意思分發給每家每戶……”
李澤民的回憶中,那是一個明媚又寒冷的早晨,前夜的大雪還未消融,街攤的小販賣力的吆喝着。鎮上的人們聽聞員外送豬肉,紛紛趕到屠戶的攤位前,大家夥都希望自己能搶到一塊好肉。李父幹這行已經二十來年了,他手起刀落,幹脆麻利。雖然李澤民身體自小就不大好,但這次也跟着忙前忙後,大家都很照顧他。
就在李澤民負責打包時,眼角瞥見了一個穿着紅襖子的姑娘,姑娘生的漂亮,剪秋瞳鵝蛋臉,冷白皮襯得唇瓣紅似血,她行的匆匆,大概是來買年貨的吧,李澤民這樣想着。可不一會那邊卻圍了一群人,他在人群中瞥見紅色的衣角,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趕過去撥開了人群,隻見方才那姑娘正坐在地上哭泣,一旁的老人家就問她怎麼了,可是無論怎麼問她也不說話。
人們說說,看看熱鬧就散了,沒人在乎地上哭泣的少女。
李澤民于心不忍,跑去買了兩個熱乎乎的肉包子。
少女擦了擦眼淚,身上的所有銀兩都被偷走了,抓不到賊人,因為自身缺陷沒辦法向路人求救,她也隻好灰溜溜的回家。就在她想要起身之時,面前伸來了一隻骨節分明的蒼白的手,她驚訝的順着看向那隻手的主人,少年笑得溫潤明媚,仿佛這冬日清晨的陽光。
“起來吧。”溫潤的嗓音好像揪住了少女的心髒。她怔愣,随後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搭在少年溫熱的掌心。
李澤民将包子塞給她,可那姑娘卻咿咿呀呀的推拒,李澤民問道:“你不要?”
少女隻是點頭。
李澤民詫異道:“你是不是……”他的嗓音放緩放輕,生怕驚到人:“你是不是,不會說話?”
聞言,少女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面帶失落與無奈的低下頭,點了點。
“對不起。”他猛然想到:“那方才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經過她的一系列手語,雖然李澤民看不懂,但也猜到了,他說:“我會盡力幫你将東西追回來的。”
他看了看自家鋪子:“你跟我來。”
紅姑娘走的時候,抱着李澤民偷偷給她裝起來的一大塊裡脊肉。
就這樣,來年春天她再上鎮子的時候,就給屠戶一家帶了自家的腌菜,一來二去兩人也漸漸表明心意。
恰逢天遂人願,紅姑娘要說人家了,李澤民勸動了父親,終是主動找到那媒婆,上門提親。紅姑娘不願躲在深閨,每逢十五,她必會悄悄越窗與李澤民在村頭和鎮子最相近的地方私會,那裡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紅豆坡。
因着那片土地常年種植紅豆。
雖是私會,李澤民卻尊重姑娘,二人僅牽手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大多時間在看風景,互相用手語聊天,李澤民則教會紅姑娘寫不少字。
可這日,本是二人相聚的時間,李澤民卻遲遲未等到她,眼見雨點越來越大,他不得不先冒雨回家,而後數月,大雨封門,狂風大作,鎮子前的路被潭江分流淹沒,他急不可耐卻遲遲收不到對方的消息。待雨一停,他拉着父親前去王家村,可這一去,直接斷送了兩人的未來。
李澤民對柳予安道:“我們是半路上得到的消息,爹爹執意要我退婚,可我舍不得紅兒。”他繼續道:“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次次都固定日子與她相見,她也不會遇見歹徒。”他頹然的垂頭:“可我這個廢物卻在王家村咳暈了過去,連守都沒守住她……”他咳了咳:“這幾個月,紅兒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偷跑出去幾次想要看她,都被我爹拿着棍子捉了回來,直到最近一次,我的腿……差點被打廢。”
“你可猜想過是誰?”柳予安歎了口氣瞥過頭:“人人傳紅姑娘的孩子是個怪胎,這懷胎期間你可有打探過?”
“神仙公子。”李澤民猛地擡頭,眼睛亮了十分:“我直覺一人——那日我在王家村,遠遠的與紅兒對視,而後我暈倒前無意間瞥到了一個人,他看着我和紅兒表情很戲谑,我隻覺得侮辱和氣憤。”
柳予安道:“你可還記得長相?”
“他是王家村的大公子,近來已失去消息月餘。”
門外傳來聲響,是李屠戶帶着郎中回來了,柳予安看見進來的兩人,對李澤民道:“好生養病,紅姑娘之事屆時還需你去指正,平日你們千萬要小心。”
“我知道了,多謝神仙公子。”李澤民虛弱道。
“公子。”屠戶道:“多謝公子相救,可那銀兩我可能得晚些時日……”
“不必了,銀兩不必還了,深夜叨擾是我的不對,你們趕緊看病吧,我先告辭。”柳予安說罷,出了門翻身跨馬,動作行雲如水。
“夜深露重,您小心前行!”
馬上之人擡手揮了揮。
不知為何,下半夜起了風,柳予安快馬加鞭,風吹的臉生疼。隻是快到村口之時,他總覺得有些異樣,勒繩下馬,這一路除了馬蹄再無其他聲響。
路過祠堂時,裡面漆黑一片,連守門人都不見蹤影,柳予安棄了缰繩,一個閃身繞過正門,從側牆翻了上去,縱身一躍,便悄無聲息的落地,腳步微動,忽地聽見一絲聲響。
“那道士呢?”
“他去殺人了。”
“殺人?不是說好先跟我在這裡碰面嗎?”
“本該是我去做,但是我去砍了被褥,人不在。”
“蠢貨,王紅呢?”
“已經拖到那邊去了。”
“記得把她爹娘弟妹都帶上,我王蓋慶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不服我的下場!”那人繼續道:“那兩個外來人必須殺死,要不是他們,我們也不必出此下策。”
柳予安輕輕側步,腳尖卻碰到那本該裝人的豬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