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馳欣然接受:“不好意思,幸福到大家了。”
桌上人笑得更歡,一起碰杯。周鳴航越過伍鑫雨,在交錯的杯子陣裡碰了碰伍園的,又重重地碰了碰沈馳的。收回手之前,對面的沈逸也碰了碰他們的杯子。
伍鑫雨對伍園感慨說,瞧沈馳多會哄老婆啊,我要回去說說我那個木頭老公。伍園說:“出門時你家李勤可是千叮萬囑讓我小心開車保護好你們。”
背後隔壁桌的同學轉過來來和周鳴航碰杯,恭喜他:“聽說周老師跳去買方了。”
伍園放下酸梅汁,一個月前他輕描淡寫地說着要不要跳槽。畢業時他錯失了最心儀的實習機會,現在一切回到了既定軌道,他擅長規劃,也擅長糾偏。
周鳴航記不得這人,言稱老師讓他恍然回到了工作社交的酒桌,他隻将姿态放得低:“在哪裡都是讨口飯吃。”
這老同學起身搭在周鳴航肩上,臉上酒意上頭:“有機會約個飯,周老師多多指導。”
周鳴航微不可察地皺眉,一旁的伍鑫雨剛拆完一隻螃蟹,認出人後招呼說:“老蔣對不對?多久沒見啦,上回你老婆說要來買絲綿被,我知道一個老作坊,把地址發你啊。”
周鳴航這才想起來,這個同學姓蔣,屁大點的年紀就知道給伍園送早飯,伍園不要被他接過去吃了。長大後依稀記得是進了銀行。
蔣同學隻好和伍鑫雨去互換微信,接收她熱情的推送。
伍鑫雨大大咧咧:“我說你們這些成功人士,讓自己休息下啊,嘗嘗這個,今天的米糕特别好吃。”
旁邊伍園在用嬰兒勺給小寶寶喂水蒸蛋,被伍鑫雨投桃報李地喂了一口米糕。
蔣同學就沒再尋着和周鳴航搭話的時機,看見伍鑫雨的投喂對象,他靠到伍園的椅背上,半實話實說半恭維道:“伍園你怎麼一點沒變啊,還是這麼漂亮,在哪兒高就呢?”
蔣同學的手半路被周鳴航用力握住:“那晚點再細聊,先墊兩口,待會去灌新郎官酒。”
伍園給糖糖擦擦嘴,對蔣同學說:“我就在蓮鎮。”
“哦,呵呵,很好的。”蔣同學有點困難地把手從周鳴航手裡抽回來,他揉着掌心的紅印幹巴巴地坐回去了,他還以為伍園肯定和周鳴航一道在滬市的。
終于得到片刻安靜,周鳴航對伍鑫雨說:“謝謝。”
伍鑫雨不明所以:“啥?哎呦飲料喝多了,我出去一下,老班長你會抱小孩嗎?”
周鳴航睜大了眼睛,他瞥了瞥一直在幫忙照顧小孩沒顧得上吃飯的伍園,僵硬但确定地點點頭:“會。”
周鳴航就這樣被塞了一個粉嘟嘟的小娃娃,他手臂僵直,臉上的神經跳了跳,看着她滴溜溜轉的眼睛說:“你好。”
伍園對周鳴航說 :“胳膊肘擡起一點,讓糖糖的脖子靠着你的臂彎就好,她很乖的。”
周鳴航照做,這個糖糖果然很乖地靠到了他的臂彎。他低聲對伍園解釋:“我剛才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擔心他打聽動态你不自在。”
曾經他們碰到了他的同事,他鬼使神差地介紹伍園是在博物館工作的,他沒有任何虛榮心,他隻是怕“我女朋友在老家做筆”會引來不解,尤其是那位緻力于給他介紹對象的領導。而伍園失望地碎裂的眼神他在很久以後才越記越清晰,連同她的回應:“周鳴航,是我們家會做筆供給博物館,我并不在博物館工作。你向同事勾勒的清貧但優雅的女朋友,不是我。”
這會兒伍園隻是說:“沒事。”
周鳴航時隔很久對她說:“那次後來你知道小克怎麼說我的嗎?他說,周鳴航,你是個混蛋你知道嗎。”
他沒有聽到伍園的應和或反駁,她在看着自己的手機鎖屏愣神,他看到上面有一條郵件提醒。
糖糖抓住他的頭發,周鳴航隻好跟着低下頭方便她抓,他看着臂彎裡這個軟軟手感的小奶娃,向伍園确認:“她叫糖糖?”
“嗯,小名糖糖。”她沒來得及點開郵件,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小糖糖不吵不鬧的,他問伍園:“她怎麼和伍鑫雨不太像?”
糖糖的手朝着伍園伸過去,伍園伸出食指給她握住:“女兒像爸爸,糖糖就和她爸爸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糖糖抓着伍園的手,迫使伍園朝他們這裡靠了靠,周鳴航覺得這孩子越看越順眼,他掃過桌上的菜,毫無頭緒地問糖糖:“你要吃點什麼嗎?”
“媽媽。”糖糖看着周鳴航,另一隻手抓他的臉頰肉。
“我不是你媽媽。”周鳴航皺眉說。
“爸爸。”
“叫我叔叔。”
糖糖和這個叔叔說不到一處,朝着伍園的方向抓着空氣,咿咿呀呀的,伍園隻好挪到她媽媽的位子,挖一勺雞蛋羹,告訴周鳴航說:“她想吃這個。”
糖糖吃到了好吃的,松開了周鳴航的臉頰肉,對着伍園笑。
周鳴航看着低頭挖蛋羹的伍園說:“她看着和你很熟。”
“她爸媽經常帶她串門,糖糖是整個巷子的組寵。”
周鳴航一直認為小鎮的最終歸宿是家長裡短奶粉紙尿褲;他愛護的人,理應同三五好友約展覽講座,去拓寬和享受人生。可當他時隔許久窺見她生活裡一閃而過的瑣碎,他隻為自己的中途退出而頓感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