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德抓着卡塔庫栗的衣袖,目光越過愛人紫牙烏的眼瞳看向純白的天空。
“我應該提到過很多次,費爾小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真是個令人害怕的謎面,無論她真的早已離開,又或者尚在人世。”
“昨天羅又發高燒了,夢呓中他對我說道,如果我真的是海軍的話,請我一定要告訴他。這孩子或許早就猜到真相了吧,這個答案對他而言究竟是坦誠呢還是傷害呢。我不希望他被仇恨束縛,也不希望他被恩情束縛,關于我究竟給他留下了什麼,我希望将來他能找到一個更廣闊的答案。如果可以,請幫我照看一下這孩子,他足夠堅強,隻是他現在能夠抓住的東西實在太少了,給他一個容身之所吧,告訴他這個世界仍會有人源源不斷地、無緣無故地愛着他。”
“但果然我還是沒有勇氣去抵達那個未來啊。費爾小姐,你終将走上某一條道路,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你前進。如果那位女士歸來,請在我的墓碑前放些尤加利果,如果能安葬在帕提姆的三個冬天裡,我的靈魂大概也能得到安息吧。”
粉色的羽披出現在視野盡頭,羅西南迪忙帶着艾琳娜轉頭逃跑,情急之下他把艾琳娜藏進海賊的箱子中,施展能力隔絕聲音,随後轉身迎接這場遲來的對峙。
“有機會的話,我想請你向那位女士轉交一句話……我期待風暴的降臨,即使會被碾為塵土。”
雪花洋洋灑灑落下,掉在他的臉頰和眼睫,羅西南迪躺在雪地上執拗着睜着雙眼,追逐着雪花降落的軌迹。
多弗朗明哥沉默地看着自己将死的弟弟,他是他早該遺棄的過去,明明他是最該站在他這一邊的人。
你總是這樣,羅西——習慣忍耐,不忍還擊,相信妥協能夠交換更好的結果,抓着過去的溫暖不願放手,沒有開槍的覺悟仍要虛張聲勢。
你隻會把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你和父親。
因為你們總是這麼軟弱,所以我的人生變得一塌糊塗。
“砰——”“蹬——”不是子彈沒入血肉的沉悶聲音,像是金屬與金屬撞擊才能發出的铮鳴,在見到來者的那刻多弗朗明哥頭上的青筋隆起——冷焰環繞,武裝色的手掌接住了那枚子彈,黑發碧眸的女人迎着風雪與她對峙,與此同時在她身後不遠處,覆蓋在鬥篷中的高大身影散發着恐怖的威壓。
“到此為止吧,多弗朗明哥。”婕德把子彈捏扁扔到地上:“你也不想拖到鶴中将過來,不是嗎?”
“那你覺得,是鶴中将會先過來,還是我這個愚蠢的弟弟會先死去呢,費爾軍士?”多弗朗明哥的嘴角咧開憤怒的弧度,呋呋笑着将槍口對準婕德。
“或許你有能力脅迫世界政府,”婕德取過匕首燃起冷焰,“但我不是個聽話的士兵,你覺得我是會把你送進推進城,還是直接斬殺在這裡?”未曾顯露的底牌被婕德輕易掀開,明明兩年前她隻是個連開槍的選擇權都沒有的兵卒,多弗朗明哥擰眉看向婕德,她成長的速度真是恐怖得不可思議。
“我會回來取走他的性命,”多弗朗明哥嗤笑一聲,拿出那張屬于羅西南迪的生命紙在婕德眼前晃了晃,“無論你把他藏到哪裡。”
羅西南迪躺在雪地上,紛紛揚揚的雪花從鉛灰色的天空灑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從遙遠的山谷傳來的微弱回響,身體已經漸漸感覺不到疼痛,聽覺慢慢從身體剝離,隻有無盡的寒冷和麻木蔓延開來。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純白的焰火簇擁上來,他想起了那枚血紅的胸針,想起慶典時閃耀的彩燈和瑩潤珍珠,想起河流解凍時漫山遍野的紅色漿果,想起被漆黑綢緞裝點的赤色流霞與碧玉翡翠。
他也想起了自己遙不可及的願望。
“永别了,羅西南迪先生。”他聽到那個在記憶中翻湧的熟悉聲音如此呢喃,正如在風雪與星空下她悲憫又哀憐地看向他。
如果當初撿到多弗的人是你就好了,婕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