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流程相當精簡,留聲機的音樂響起,孩子們被教養老師們帶着依次入座,婕徳簡單介紹了下身為客人的卡塔庫栗和布蕾,接着衆人開始用餐。飯桌上孩子們被允許交頭接耳,哈德家十分鼓勵這種交換知識、增進感情的行為。宴會的氛圍相當融洽,甚至有孩子大着膽子向布蕾發起話題,不打擾卡塔庫栗的原因是他看上去過于冷酷。
卡二,衆人眼中的完美男人~
或許是今天有客人來,孩子們并不如往日那般吵鬧。身為31個弟弟妹妹們的兄長(此時的big mom有三十三個孩子),卡塔庫栗當然看得出孩子們究竟是被動還是主動選擇了乖巧。
對母親的畏懼和順從是卡塔庫栗最熟悉的感情。媽媽是維系萬國的“恐懼”,他是支撐萬國的“脊柱”,聰明如他,不可能不明白萬國是建立在怎樣的地基上。但人想象不出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事物,即使日漸臃腫,萬國還是在新世界紮根并擴張着。以恐懼為骨架,以手足的能力才華為之增添血肉,他們是萬國的“髒器”,不斷向身為“大腦”的媽媽輸送血液氧氣。事實證明,這是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
慈愛可以孕育秩序嗎?卡塔庫栗無法得出答案——不對,他又在想些什麼,卡塔庫栗捏緊了手中的糖豆。今天他總是不自覺将媽媽與哈德相比較,對于萬國而言媽媽是無可置疑的核心,正是強大的武力保證了萬國不可侵犯,也正因國王是媽媽這個國家無需繳納昂貴的天上金。在海賊的世界,殘忍和仁義可以并行不悖。他知道弱小國家的國民生活在何種環境中,也知道為了繳納天上金人們都付出了什麼。你還遠沒有走到如此地步,哈德婕德,他是瘋了才會将二者相比較。
不要再被牽着鼻子走了,卡塔庫栗提醒自己。這是障眼法?又或者事實确如他雙眼所見?這些孩子是家人的話,她是想建立一個不靠血緣維系的家族嗎,像白胡子那樣?
卡塔庫栗沉默地坐在副席,他不會在人前摘下圍巾,但身為萬國的“面粉大臣”,他尚且做不出開宴後不顧主人徑自離席這種失禮之事。
“聽說萬國的‘将星’卡塔庫栗大人威儀萬千,哪怕最簡單的進食也于拔地而起的神社中進行,”婕徳趁着敬酒悄悄靠近卡塔庫栗,翡翠耳墜在水晶吊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耳墜的主人語笑嫣然,随後又在明娜充滿警告的眼神中讪讪坐直身子,“對一切入口之物都保持着最高警覺,二十餘年未嘗一敗,真不愧是卡塔庫栗大人啊~”
卡塔庫栗依舊保持着那副不動如山的姿态,他冷漠地移開目光,這話他聽過很多次,但由婕徳講出就是分外惹人惱火。
“是我見到卡塔庫栗先生過于激動了,考沒有考慮到這點。”婕徳垂首扼腕,眼神卻悄悄瞥向他的胸腹。好大——想摸——
“godmother也會犯錯嗎?”“卡塔庫栗先生從不在有人的時候吃飯嗎,好酷哦——”“godmother說了是因為激動,她不是故意的!”“我也要努力不吃飯才行。”孩子們的聲音七嘴八舌響起。
卡塔庫栗:“......”
正經時輕佻放浪,乖巧時陰陽怪氣,他大概是瘋了才會對她懷有期待。
不過,卡塔庫栗的手指敲了敲扶手——她是怎麼得知他的進食習慣的?唯獨收集情報的能力值得誇贊,真是手眼通天啊哈德教母。卡塔庫栗深吸了口氣,目光在餐桌逡巡,現在不是聽她胡言亂語的時候,家族、宴會、孩子,熟悉的場面——目前出現在餐桌上的所有人,除了哈德婕德有些棘手之外,其餘他都可以應付,這算是立威的話可遠遠不夠啊,哈德婕德。
婕德有意快速結束這場晚宴,反正對孩子們而言重頭戲是飯後甜點和娛樂,稍稍加快進度好讓親愛的卡塔庫栗先生回家吃甜甜圈沒什麼不對吧。于是在婕德的暗示下,侍從們較以往早了半個小時把甜點端上,在孩子們的歡呼中娛樂時間開啟。餐桌被撤下,明娜就教育問題與教養老師展開激烈的讨論,绮麗爾拿出玩偶陪孩子們玩遊戲,斯黛拉繪聲繪色地講起出航故事,布蕾則在孩子們的一聲聲贊美中完全迷失了自我,甚至發動果實能力變起了戲法。
完全被牽着鼻子走了啊,布蕾。卡塔庫栗歎了口氣,靠在大廳門口閉目養神,順便警戒着四周。
“看來你一早就知道了。”察覺有人靠近,卡塔庫栗睜開眼看向笑意盈盈的婕徳,在她開口前提前說道。
“您的觀察結果如何?”說完這句話,婕徳意識到自己又被預知了——真是霸道的能力,和新世界的怪物們說話就是費勁,但也正是這點叫人目眩神迷。“看來我們的對話時間是double double呢,卡塔庫栗先生~”閃爍的愛心從婕德眼裡冒出,若是她的愛意能夠實質化,史瓦洛将成為人類曆史上首個實現能源無限化的區域。
“從什麼時候開始?”卡塔庫栗無視了婕德眼中的愛心徑自問道。
“從與您打照面的那一刻開始。”婕徳不改笑意。癡迷是緊張的僞裝,樂觀之下是渾不在意的瘋狂,沒有什麼情緒是不能被解構重塑的,恐懼轉化成向往,向往滋生出愛意,這就是婕德的生存法則,她對抗這個混沌世界的生存法則。幾年不見,卡塔庫栗的見聞色或許已經修煉到了漫畫登場時的程度,大概她所有的行動都在對方預知的軌迹中。不過換個思路想想,她所要推動的是一場水到渠成的合作,即使有千萬次千萬個瞬間被預知,戲碼也隻會如她所想按部就班地演繹下去。
她所求的是無法被一瞬改變的未來,所以卡塔庫栗先生啊,請耐心聽她念完所有台詞吧。
她經過卡塔庫栗身前走入月色,順手拿起台階處修剪用的剪刀。庭院中的紫色花卉馨香濃郁,這是被特意栽種于此的片栗,現在并不是片栗花的花期,不過得益于史瓦洛不同尋常的氣候,它們正好趕在客人到訪時嶄露頭角。“史瓦洛離萬國太遠了,物産也沒有豐富到值得遠渡重洋收入囊中的地步,一樁走私訂單而已怎麼能吸引萬國的将星大駕光臨呢。”說這話時婕徳的語調平穩冷靜,從卡塔庫栗的視角望去隻能看清那雙笑意盈盈的翡翠瞳孔,她的眼睫低垂,如烏雲掩藏着皓月。
“繼被世界政府認可後又得到big mom關注,妾身真是不勝榮幸,”婕德拉起裙角微微屈膝向卡塔庫栗行了個女禮,語調甜膩,眉眼彎彎,卻無端叫人覺得嚣張至極,“所以現在可以和我結婚了嗎,卡塔庫栗先生~”那一瞬的錯覺褪去,婕徳又成為了那個婕徳——一不留神就會被戲弄,隻要與她見面事情就會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展開。
煩躁,不知名的煩躁攫住了胸口。
“我們開門見山吧,哈德婕徳。”室内燈光灑下,在卡塔庫栗的眉骨與顴骨間形成濃重的陰影,明暗交錯,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你應該知道我想看的是什麼,賭場、軍火庫、煙草加工廠,帶我去這些地方......”見聞色開發到極緻,周圍的信息被不斷接收,卡塔庫栗忽然皺了皺眉頭,“這就是你想說的嗎?”
“真冷酷,孩子們可是未來至關重要的一部分呢。”婕徳的聲音像是在歎息,直到話說完為止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卡塔庫栗的最後一句話是對現在的她說的。
不太對勁。
婕徳眨了眨眼,她敏銳地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她的感覺沒有錯,今天的卡塔庫栗相當不對勁。
她開始回溯從見面開始發生的一切——這股不對勁是從何時開始的?集市、砍價、帶孩子?不對,不是這裡——廚房、晚飯、打下手?有點接近了,但還不夠準确——對了!家族、晚宴、孩子們......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