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一向疼愛她,他既成為了崖主,多半會壓下她叛逃之事,并把閣主的位置交到她手裡。
隻是……
穆葭苦笑。
閣主縱有至高權力,她也不想再回去那殺|人的地方。
安鵬義跟她争了這麼些年,當然更樂意看到她在相府後宅跟人談情說愛。
最好永遠不要回去。
穆葭:“倒要多謝你告訴我這個。那你還不快走,萬一我反悔了,可沒你的好處。”
“我可以走。”
安鵬義笑笑,朝她走過來,“但有一個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什麼?”
他越走越近,近得要垂眸看她,近得穆葭想後退一步。
“前年大擺擂台,攻擂之前,我問你,我若赢了,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穆葭記起來了:“我答應了,但是你輸了。”
安鵬義琥珀一般晶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光之中忽然沒有了嘲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鄭重。
“我想問——如果我打赢了你,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啥?穆葭頭皮繃緊,他說啥?
安鵬義:“我還想問一遍,倘若抛開一切現實與桎梏,如果我赢了你,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他是毒壞腦子了吧?
半晌,她吭不出一聲,像被灌了啞藥。
安鵬義澀澀一笑:“明白了,這就是你的答案。”
被拒絕,在意料之中。
那一身冷傲沉默下去,可轉瞬,他的眼睛裡又升騰起一股怒氣,“可為什麼會是那樣一個人?我有哪裡比不上!”
他這一口氣說的話,比前頭十年與她說的還要多。
高興她還活得好好的,卻又忍不住生氣。因為生氣,所以冷嘲熱諷,所以如此的失态,連額角的青筋都冒了起來。
穆葭:“……”後退一步,還是有點兒懵。
從前在雙星崖,大家私底下要麼喊他“那個男的”,要麼喊他“冰坨子”。突然冰坨子燒成了開水,燙得人失語。
啊?啊??啊???
他追了一步上來,氣勢壓人,穆葭很不喜歡,一把推開他。
他老老實實地後退一步。
她倒有些不習慣。
豐楚攸從來推不走。
“我……”
穆葭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太震驚了,三天都消化不了。
“你……沒逗我玩兒?”
“不然呢,你當我在氣什麼!”
穆葭深吸口氣,對上他受傷的眼睛。他好像沒說謊,誰沒事兒喜歡找壁碰。
“你有迷|藥嗎?”
安鵬義:“?”
穆葭:“有迷藥嗎,給我。”
他一臉迷茫,但還是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
穆葭一把抓過,颠颠重量——很好,迷翻整個相府都不成問題。
她摳秃了頭發也搞不到的迷|藥,就這麼輕而易舉到手了。
穆葭把紙包放進盒子,上好鎖,這才回到話題上:“這個世上沒有如果。我已經選擇了甯死不歸,不是麼。”
安鵬義的眸光低落下去,從來冷傲的臉竟也變得溫和。做殺手的,大多沒有感情,可他很早就為一人融化了心。
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吸引她的注意。與她争,與她搶,以為她喜歡強者。
可到頭來,她與一個弱不禁風、走路都費勁兒男人,說調|情的話,抱在一起吻。
他倒不如把話爛在肚子裡,也好過自取其辱。可這許是最後一次照面,到底沒有忍住。
“真的……不回去了?”
穆葭搖搖頭,苦澀道:“替我轉告師父。這些年,我拼命殺了那麼多人,為他鞏固權位,他的恩,我已經報完了。若他尤覺不夠,那我隻能把這條命還給他。”
安鵬義無話可說。
穆葭:“多謝你,但我無以回報。唯有祝你一切順利,長命百歲。”
安鵬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到底不再執着:“你不能一直呆在這裡。”
穆葭:“我心裡有數。會走的。”
安鵬義:“去哪裡?”
穆葭:“去來處。”
她顯然不想說,他其實也不該問。臨别總是叫人難過的,尤其是——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安鵬義笑了一笑:“我有些話想當面與你說,可我難為情。那就我說,你别聽。”
穆葭:“?”
他突然向前一步,伸出雙手,緊緊捂住了她的耳朵。
他的嘴一張一合,穆葭盯着看,隐隐約約地能聽到他在說什麼。他說——
“阿葭,我喜歡你。一生一世,生前死後,都喜歡你。”
輪到她僵成一塊冰坨子了。
冰坨子臉蛋微熱,這樣真摯的告白還是頭一次聽。
不會心動,但會感動。
他說完,松開手:“我要走了,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擁抱。”
怎麼不能。這一别就是相忘江湖,再也不見了。
穆葭大方地張開手臂,擁抱住他,拍拍肩膀。
“保重”二字尚未出口,就聽到門口傳來涼飕飕的聲音:“嫂嫂原來如此多情,看來是我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