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坊的商貨也的确很有吸引力,從西域的美人到東海海物,從塞北的貂裘到江南的絲綢,甚至連海底的珊瑚、珍珠都有,底數第二件展品是能發光的夜明珠,珠子大如糖瓜,光線昏暗時能散發幽幽綠光,可以稱得上稀世珍品了。
終于到了宗愛想拍的大宛名駒,樓下的如意坊拍賣人剛叫完價,衆人就開始加價。
宗佑将一次又一次的加價。
對面雅間似乎也有人屬意這駿馬,也不斷加價。
最終對面的人不敵宗愛,敗下陣來。
很快,樓下的小厮大聲唱喏,“一千兩一次,一千兩兩次,一千兩三次——成交!恭喜貴人喜得駿馬!”
如意坊拍賣盛事結束,宗愛和宗佑跟着仆人交完錢,正要帶着馬走。
忽然來了兩個人攔住了宗愛和宗佑的去路,其中身量較高的人先開口,“我們的上峰最喜愛駿馬,逛遍了平城,隻有這匹馬長鬃飄逸,神駿非常,我們甚是滿意,我們二人本來打算将這馬送給上峰作生辰賀禮,可無奈囊中羞澀,隻有五百兩,不知二位可否割愛,我們不勝感激。”
宗佑聽了立馬不高興了,之前那不是公平競拍麼?
我們出的銀子多,拍下了這馬,你們沒那麼多錢,沒買成馬,我們交完錢了,你們又在這裡叽叽歪歪,要我們把馬低價賣給你們。
話說得再好聽有什麼用?想要空手套白狼,這都什麼人啊!
宗佑皺着眉,撇嘴,“我們花一千兩買的,你要給五百兩,你當我們傻呀。”
身量矮胖的那個人,站出來說話了,他不太高興道,“我們的上峰是通天的關系,你們要是識相,就把馬給我們,我們就不計較你剛才的冒犯了。”
宗愛在宮中多年,養氣功夫再好,也要被他們氣笑了。
身量較高的人還在那裡皮笑肉不笑,酸唧唧地說,:“我勸你們還是識時務吧,我們可是那位的人。”他的眼神看向皇宮方向。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他們跟皇宮有關系,讓他們倆識相點。
宗愛耷拉着眼皮,故作驚訝道,“怎麼?您二位是皇上身邊的人?”
身形矮胖的人臉色又青又白,說不出話來,被堵得不行。
倒是高個子反應快,試圖先發制人,“我們的确當然不是皇上的人,但我們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地位穩固,遲早能登基的,以後當然會住進皇宮,我們這麼說根本沒錯,倒是你們,竟然敢對我們無禮,你這是對太子殿下無禮,你等我們叫人來,治你一個藐視太子的大罪。”
高個子的人圖窮匕見,索性一把扯下面具,矮個子看了也跟着扯下面具,兩人俱是一臉的趾高氣昂。
高個子的人想得美,他露出身份,是想把他們兩個送進大牢,再帶走駿馬。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再隐藏身份,實在沒有必要。
宗愛緩緩摘下了狐狸面具,露出一張陰柔俊美的臉,“原來是太子殿下的兩位門客呀,身份确實高貴啊,高貴得很呢!”
宗愛已經認出來了,這是太子門下的門客——身形矮胖的是給事中仇尼道盛、身量高的是侍郎任平城。
這兩個人平素厭惡宦官之事,在宦官中是出了名的。
任平城聽到聲音,顯然也認出了宗愛,畢竟宗愛是皇上最信任的宦官。
而且宗愛的聲音十分特别,音色華麗低沉,令人難忘,這是所有見過宗愛的人的共識。
他們曾經幾次跟随太子殿下入宮,自然也是聽過宗愛聲音的,所以才會認出宗愛,看見了真容後,更确認了對面的人是宗愛本人。
仇尼道盛卻不肯輕易露出怯色,他看向宗愛,眉宇間厭惡的神色更濃,“原來是中常侍宗愛,你一個閹人,不在宮裡侍奉皇上,居然玩忽職守出來,買花錢千兩買馬,果然是一個閹豎,隻知道向君上獻媚,太子殿下早就說過,最厭惡你這種奸臣,你要是識相的話,就趕緊把馬讓給我,要不然等來日太子登基,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宗佑的的臉漲得通紅,“你……”。
但宗佑卻真的不敢再說話了。
太子的地位穩如泰山,他日若是太子登基,說不定真的有能力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宗愛并沒放狠話,隻是冷笑了兩聲,牽着馬,轉身離去。
呵呵,太子殿下還沒登基,就好大的威風啊,連身邊的人都跋扈至此!
仇尼道盛、任平城終究不敢追上去,宗愛身為中常侍是宦官第一人,又曾經救過皇上的性命被封為秦郡公,以宦官之身獲封爵位,大魏開國以來唯一的特例,可見功勞之大,受帝王寵信之深。
他們回去的路上,任平城總感覺心中不安,他左思右想,還是道,“要不然我們把這件事情去告訴太子殿下吧,不告訴殿下,我心裡總是不安。”
他們兩人中,他是較為謹慎的那個,想得多。
仇尼道盛不以為然道,“宗愛官再大,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閹人,還能翻得起花來?今天我們用太子殿下把他吓住了,這件事情便也了了,若是我們巴巴的去告訴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現在不說什麼,以後恐怕不會再重用我們。”
任平城覺得仇尼道盛說的有幾分道理,他們隻不過是吓唬了一下宗愛,又沒多做别的。
那匹馬,最後也沒到他們手裡,若是告訴太子殿下了,惹得太子殿下怪罪,反而橫生枝節,他們的前途恐怕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