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侍中收徒。

宮學。

“你們聽說了麼？崔侍中意欲在咱們這屆結業學生裡挑一個人當關門弟子！”

“真的？那可是崔侍中！她能跟百官一起上朝呢！二品女官，比林尚書還高一個品級！”

“收的還是關門弟子呢，誰被崔侍中收下，一定能平步青雲！”

“那還用你說？誰不知道這是一條通天路。我估計崔侍中恐怕會選馮雪，她這三年一直是第一，我要是崔侍中，我就選她！”

“吳甜兒也不差，她一直是第二名，跟馮雪分數很接近，崔侍中可是放出話了，她要選德才兼備之人，恐怕不會單單看成績，馮雪和吳甜兒誰輸誰赢還不一定呢。”

“那是不是我們人人都有機會？”

“你想什麼呢？咱們和第一、第二的成績相差太多，崔侍中哪能舍棄成績好的，選成績差的。”

……

宮學裡的姑娘們叽叽喳喳，她們平時都是舉止有禮的待選女官，此時乍然聽聞崔侍中收關門徒弟的事，精神都興奮起來，臉色漲紅，眼睛亮亮的，誰都希望，崔侍中能夠收下自己。

這節課正好是林尚書的課，她簡單穿了一身青衣，款式簡潔，從容大方。

林尚書進來的那一刻，大家就都安靜下來，崔侍中的事固然令人欣喜，但林尚書才是主管宮學的女官，林尚書對她們的評價，可關乎到她們中的大多數人被分配到哪裡當女官。

林尚書今天一進來，就感覺到了學堂裡的躁動氣息，也是，這群孩子才十三歲呢，哪能寵辱不驚？

她在台上施施然講完今日的課程，引經據典，博古通今，令人受益匪淺。

講罷課，林尚書才談起崔尚書收徒的事，她早就看出了小女孩兒的激動，但她有意壓壓她們的性子，總不能以後做了女官還這麼沉不住氣吧？

“這次，崔侍中要求的徒弟标準，第一是這三年的課業成績，這可以看出一個人的韌性，第二……”林尚書停頓了一下。

她今天确實有點惡趣味，興許是想起了自己許多年前就像這些孩子一樣，為了求一份前程，汲汲營營的那些年。

“第二就是做人。”

做人？做人？這算什麼标準？

有人想問林尚書，可林尚書搖頭，“我也不知道第二個标準是什麼意思，崔侍中跟我說的時候，我也有點意外。”

大概是因為被崔侍中要收徒的消息砸了一下，馮雪今天在學堂裡也有些坐不住。

她是個極為勤勉的姑娘，隻有極少數的時候，例如過節，馮月的生辰，姑姑的誕辰，她才會在天還亮着的時候回嘉福殿，更多的時候，馮雪都是堅持不懈地學習，披星載月遲遲歸。

但今日，馮雪想不明白崔侍中說的第二條标準是什麼，她想回去問問姑姑。

馮雪太想做崔侍中的徒弟了，她早就聽聞過崔侍中是高門崔家的女兒，她的親叔叔就是備受三朝皇上信任的司徒崔浩。

崔侍中自小聰穎絕倫，不願意嫁人埋沒自身才華，自願進宮做女官。崔侍中自己能力出衆，家族也是魏國炙手可熱的鐘鳴鼎食之家，願意為崔侍中的前程保駕護航，所以崔侍中才在三十歲出頭就做了二品侍中，擁有上朝議政的權力。

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人收徒，卻提出了一個‘做人’的收徒标準，馮雪實在是有些吃不準這位崔侍中的心思。

馮雪知道，姑姑在宮中混迹多年，沒有顆七竅玲珑心，如何能保護着一雙幼女，安安生生從馮家滅門的案子裡活下來。

*

嘉福殿。

馮雪把今天在學堂的事，簡明扼要和姑姑講了一遍。

馮昭儀聽得很認真，她思索一會兒，給出自己的建議，“‘做人’大抵就是做自己吧，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宮學上下的人肯定早就有自己的答案了。這回崔尚書突然收徒，當然是想選出一個最合自己心意的徒弟，我覺得你不用改變自己，做自己就好了，否則，你貿然改變自己的行為，顯得太刻意了。崔尚書這樣敢于終身不嫁，進宮做女官的女子，也許反而不喜。”

馮雪聽得豁然開朗，她難道要因為崔尚書收徒的消息，就改變自己的行為麼？

當然不！

她相信那個敢于終身不嫁，進宮做女官做到二品侍中的女子不會要一個輕易因為别人，就改變自己行為的徒弟。

這樣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人絕不能繼承崔侍中的意志。

嘉福殿的側殿裡，馮月給兩個人燒了一壺鹹奶茶。

這是北邊的一個部落傳過來的奶茶做法，将茶葉放到鐵鍋裡煮沸，再加人新鮮的牛乳和鹽巴，沒多久，小奶鍋發出‘咕嘟咕嘟’的氣泡聲，馮月把鹹奶茶倒進一個裝奶茶的銀色奶茶壺中，拿出了一套彩瓷杯子，倒了三杯奶茶，等到奶茶溫度摸起來溫溫的，她遞給馮昭儀一杯，又拿了另一杯遞給妹妹，自己留了一杯。

姑侄三人坐在一起，喝着溫度适中的鹹奶茶，溫和的陽光灑在三個人身上，曬得她們渾身暖暖的。

“阿月一直都喜歡搗鼓這些廚具，阿雪你看，這鹹奶茶就是她跟着小廚房的廚子學的，剛學了沒幾天，就把鹹奶茶做得像模像樣了。”馮昭儀小口小口抿着奶茶，眼眸中溫溫柔柔，盈滿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