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後,謝哲看着背對着他的方以城直接說道:
“老大,上次西郊城外發現的三具的屍體和葉林的一模一樣,于是我叫弟兄們在旁邊廢棄的爛尾樓裡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發現了些東西。情況不太妙,你過去看看。”
方以城轉過身,掐滅半截煙,漫不經心地詢問道:“發現了什麼?”
“一局棋。”
西郊城外的爛尾樓。
方以城看着眼前的景象,皺着的眉,更加緊鎖了。一掃先前的随意,他渾身上下散發着陣陣寒意。
廢棄大樓的一整層地面上,畫滿了方方正正的棋盤格。
棋盤格不是常規的黑白色,而是由紅色的血和乳白的漆交織而成,空氣中還彌漫着風幹的血腥味。
紅白的棋盤上,擺放着幾顆人形棋子。
這些人形棋子雙腿盤踞着,微閉雙目,面色十分平靜,坐在棋格上,彷佛一個個打坐的修道之人。
紅色一方的人形棋子全身上下都被染成了紅色,并且為了區分棋子的叫法,這些人形棋子直接被做成了國際象棋中棋子的模樣。
車的人形棋子腦袋直接被削平了,傷口的邊緣高低起伏,露出白色的腦花。而馬的棋子,頭部直接被雕刻成了馬的形狀。象的棋子,面部有一道弧度,傷口從左側嘴角直至雙眼然後再回到右側嘴角。
皇後的人形棋子直接是一個女人,她穿上了戲劇中皇後的服裝,最後的國王頭上有個十字架,穿着也十分富貴。
紅色的棋子十分密集,棋子除了車在攻擊白方的棋子,其他的都在國王的周圍,蓄勢待發。
相較于紅方棋子的繁多,白方的棋子就顯得十分稀少,寥寥無幾。
白色的棋子,除了一顆兵和一顆皇後在保護國王,以及另一顆在紅方一側外,不見其他的棋子。
但是,在棋局之外的白棋底線處,有一顆身穿戰甲的紅兵棋子。
從棋局判斷,這顆紅兵應該是被白方棋子吃走的。
這局棋的輸赢非常明顯。
紅色棋子步步緊逼着白方的棋子,占領上風。但紅方好像不着急要将白方的軍,彷佛想要一步步把白方的棋子蠶食殆盡,并且還想要擊潰執棋之人的心理防線。
方以城久久注視着這盤棋。
精心布置這個棋局的人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以及葉林到底死于誰之手?
翌日,林伽安的心理診室門可羅雀。
本來熱熱鬧鬧的診所,一下子變得空曠安靜,看來大家都聽說了葉林屍體的事情,都忌諱躲避着。
趙靜在向林伽安抱怨時,門外就進來了一對母子。
母親的臉上十分憔悴,是長時間奔波操勞的疲态。她拉着一旁的小男孩,走了進來。
男孩大概八歲左右,兩眼空洞無神,整個人暮氣沉沉,一點都沒有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活潑。
憔悴的母親見到林伽安和趙靜後,直接跪了下來,悲痛地哭訴道:
“林醫生,大家都說你大羅神仙轉世,醫治好了不少心理有病的人,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我兒子的病。拜托你,幫我看看我兒子,幫我看看我兒子…”
說完,就徑直給林伽安磕起頭來。
林伽安和趙靜都急忙上前,制止了她的磕頭。
兩人一起扶起了袁蘭,趙靜出聲安慰道:“你有話好好說,林醫生人可好了,能幫一定會幫你的。”
林伽安也附和道:“這位媽媽,我們進去好好說。”
扶着袁蘭進入房間後,她依舊難掩悲傷,看着一旁好像洋娃娃似的呆滞兒子,哽咽了起來:
“林醫生,我帶着他跑了很多大城市的醫院,醫生也給他做了腦部的掃描,都說身體沒問題。也去了一些有名的心理醫生那兒,看了大半年,醫生直接回絕了我之後的治療,我實在是沒有沒有辦法了,才來找你的。”
袁蘭拿袖子擦了擦眼淚,繼續道:“這孩子,以前的性格非常活潑,也很懂事,三兩句話下來,就能把大人哄得喜笑顔開。”
說到了這裡,袁蘭的眼眸中露出了幾分高興,随後歎了口氣,繼續道:
“半年前,上學的一個晚上,我等着小孩回家吃飯,等到天都黑了,就是沒有等到他回家。一開始我還以為他留在學校,幫老師出黑闆報,去了學校後,老師說沒有留他。于是,我就去他玩得好的幾個同學家找,他們都說沒有和他一起放學。”
“沒找到人後,我急得就跑到警局報警了,警察們一個個都幫忙一起找,一起翻監控,但是翻遍了整個小鎮,也沒有找到他。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大家都在勸我不要抱希望了,找了這麼久,小孩肯定沒了。但是小孩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不相信他就這麼沒了…”
“六個月後,我像往常一樣找了一天回家,突然就發現他站在家門口!他渾身髒兮兮的,看到我也沒打招呼,隻是一如平常,脫鞋進門,到了他自己的房間,鎖上了房門,一開始安安靜靜的,但突然,他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大叫了起來。自從那天他大叫後,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就好像一個洋娃娃一般,不會笑也不會哭,甚至也不會說話了。”
袁蘭說完後,又想跪下來,林伽安見狀,直接阻止了她。
林伽安沉思良久,嚴肅地開口:
“孩子的這個情況,應該是把那一個月不好的記憶都給封鎖了,但同時,他也封鎖了自己。如果要進行治療,需要一些被動的心裡幹預才行,但是…”
林伽安有些猶豫。
“但是什麼?”
“這種心理幹預會有很大風險,如果病人的意志力不頑強,他可能會永遠困在那個噩夢般的記憶裡出不來,也可能會自殘,并且可能會把不好的記憶轉化到現實生活中來。”
袁蘭聽完林伽安的一番話,看着自己的兒子,良久,眼神中露出堅定的光芒。
“林醫生,比起他這樣行屍走肉般活着,我更願意讓他直面内心的恐懼,我相信他能克服。”
林伽安點頭,“事不宜遲,十分鐘之後我們開始第一輪的心理幹預。”
“林醫生,我想問問,你說的被動心理幹預是什麼?”
“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