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她的心髒擰緊，躲在狹小的櫃子裡緊閉雙眼，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這裡是大人國，這裡是大人國......”

“他們不喜歡小人，不會吃掉小人，不會吃掉小人......”

她捂住嘴巴，在心裡默念這一串話。

可終歸事與願違，腳步聲越來越近，沒有任何預兆的，櫃門被撞開，在她還沒來得及閉眼的前一秒，看見了比她想象中更加恐怖的事物。

“啊——”

女孩整個人被巨大的手掌捏住，甚至連一句痛苦的呻吟聲都沒發出。

怪物...

怪物大人...要吃了她......

空氣中流動的風停止了，她看向窗外，外面挂着一輪圓圓的白色月亮，它的影子背面，卻是與之相反的紅色。

像大人的内髒一樣。

祝巧顔将視線收回，有些疑惑地盯着天上沒什麼動靜的血月。

是錯覺嗎？她好像聽見小安在哭。

可這裡沒有小安，自上次分離後也沒有再聽到過關于她的任何消息。

耳邊是9063明顯加快的語速，祝巧顔聽着，心裡卻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沖動，突如其來的哭聲打亂了她的思緒。

于是在9063提出再次查探兩棟大樓情況時，她脫口而出：“我來。”

“A棟大樓每層電力控制室的情況，我來确認。”

9063點點頭：“原計劃就是這樣打算的，值得注意的是，那裡可能會有不少污染物。”

9063說到這裡時，特意看了祝巧顔一眼。

“醫院的外面是一團大霧，它将這裡與幻想城隔絕，當這棟建築消失時，大霧就會散開，頭頂上那個大圓盤會瘋狂預警，所以我們必須在霧散開的那一刻就拼命地朝前跑。”

“也因此，不同樓層爆炸時間的誤差必須控制在一分鐘以内，每多出一秒，大圓盤就會離我們越來越近，外面的世界也就越快知道這裡的情況。”

“我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所以，我找到了你，我的搭檔？”

9063湊近祝巧顔說出了這句話，他仔細觀察着祝巧顔臉上每個細微表情，試圖從中看到什麼。

祝巧顔隻是應了一聲，看着他說：“知道了。”

方姨看着他們一頭霧水，不知道兩個年輕人在說什麼啞謎。

但9063知道，她認同了他搭檔的身份。

好心情地勾起嘴角，笑着說：“那就等你回來。”

“然後，我們一起逃出這裡。”

祝巧顔點頭，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可你還沒介紹炸彈具體的引爆方式。”

“怎麼引爆它？”

9063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笑得更歡了，“噗...好像是哦，居然把最重要的忘了。

你那是真的忘了嗎？

祝巧顔盯着他，試圖用目光譴責他。

“炎裂彈引爆的很快，按下開關後十秒之内便會炸開，時間好像是有點短，但我相信你，英勇無畏的俠士！”

9063張開雙臂，做勢擁抱。

祝巧顔後退一步，盯着他開口：“就這？”

祝巧顔活動手腳，慢慢舉起傘，做出攻擊的姿态。

9063若無其事收回了雙臂：“是這樣的俠士，我承認剛才信息說的很不到位，接下來為你詳細介紹你即将去到的A棟電力控制室。

第一層的是總控室，單獨一間，其他樓層則位于晾衣房的上面，雙層設計，關于這一點，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我需要告訴你的是，中控室裡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大型機器，一個控制燈光照明，另一個則控制着醫院暗處機關，你必須毀了第二個機器。

否則我們逃出去後，世界遍地都是我們的照片。

我倒是無所謂，換張臉就行，你們恐怕就不行了。況且毀了的話我們的行動也會少掉不少阻礙，當然，你要是不在意也可以不按照我說的做。

隻要按照我剛才說的，把所有污染物趕到電力控制室避免後面壞事就行了。”

“一模一樣？你沒法分辨？”

“雖然很可惜，但确實是這樣，我對于這個醫院還沒到了如指掌的地步。”

“你不是有合夥人？”

祝巧顔意有所指，合夥人指的是誰自然很明顯。

她不相信一個醫院院長會不知道這些。

“他？”

“他要是什麼都清楚，我就不用來了。”

9063這話說的頗有意思，似乎是說院長也并不知道醫院的一切。

祝巧顔又想到了那個疑問。

一個精神病院的院長，為什麼要找人炸了病院？

祝巧顔隻覺得大腦要被一個又一個難解的問題填滿了，偏偏現在也不是一個能靜下心來思考的時候，她隻能将問題深埋心底，和方玉簡單說過兩句後，就獨自一人走進了空無一人的建築。

方玉看着她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心中的擔憂越發沉重：“隻讓她一個人去嗎？會不會太危險了。”

9063收回一直盯着建築大門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說：“她很厲害。”

她當然知道，她認識的小顔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從看見她背後密密麻麻傷疤的那一刻就知道。

“可是....”

“你該相信她的選擇，更何況被困在籠子裡的鳥總是要飛的，尤其是在這個扭曲的世界，經曆的困難越多，活下來的可能性就越大，這句話還是您告訴我的，對嗎？”

“......你說的對。”

“小昭，你認出我了。”

方玉歎了一口氣，整個人卻像卸下了防備一般，看向9063的眼裡卻透露出絲絲笑意。

就像是在看自己闊别已久的孩子一般。

“是您認出我了。”

9063也笑了，“您和以前一樣，沒怎麼變，反倒是我，都要記不清自己本來長什麼樣了。”

方玉搖頭，“你還是一樣呀。”

還是那個自傲狂妄的小鬼頭。

“一樣可愛。”

“？”

方玉開懷笑着：“你瞧，就連這急眼的表情都分毫不差。”

9063聽見此話，連忙将自己不經意間瞪大的眼睛和緊擰的眉頭收了回去，假裝正經地開口：“我那是因為風太大了，一時沒控制好表情。”

找蹩腳借口的樣子也一樣。

方玉捂住嘴，側過身不去看他，微微抖動的肩膀卻難以遮掩。

當年那個又窮又瘦卻格外要強的小男孩居然等比例地長大了。

他活下來了。

沒有比這更讓她欣慰的了。

“...我想問問。”

9063罕見地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開口。

“他死了。”

方玉的話裡是出其意料的甯靜，語氣平淡地說，“因為我。”

她沒有轉過身，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9063沉默了，他在心中猜測過無數種方姨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這種情況他不是沒猜到過，卻仍是在真相揭露的此刻感到無措。

他不忍心問下去了。

——

偌大的一樓大廳空空蕩蕩，所見之處沒有一個活物。

祝巧顔穩步走在白亮透光的地闆上，平靜地掃視目光所及的每一處地方。

她打開了一扇又一扇緊閉的房門，但正如先前在外面看到的一樣，沒有人，沒有污染物，什麼都沒有。

她還記得她從9063的病房離開時，透過窗戶，看見了這裡走廊上烏泱泱的人群。

以及那一雙雙猩紅兇狠的眼睛。

很快她便走到了一樓的電力控制室前，沒有絲毫猶豫，捏緊了手中的傘，直接踹開了門。

厚重的金屬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吸力莫名牽扯着祝巧顔，想要将她拖進深不見底的黑暗。

但沒過兩秒，吸扯力突然消失，大門也砰的一聲關上。

透露出一股想要抓人但抓錯了人的尴尬感。

祝巧顔思考了一秒後，再次将門打開，堂而皇之走了進去，如她所料般這次沒有任何阻攔，擡眼望去，隻有一隻藏了半截身體的手臂。

熟練地大力将其拖出，一隻黑黑拼命蜷縮成圓圈的觸手顯現了出來。

觸手察覺到來人惡狠狠的視線後，抖得更狠了。

沒錯，眼前這個怪物正是先前藏在電梯裡潑了祝巧顔一身黑色液體被痛揍的惡心怪。

祝巧顔拿起傘躍躍欲試。

但此時，那聲虛無缥缈的哭泣聲再次傳來，一同出現的還有野獸的嘶吼聲。

聲音在說，“救救我....救救我......”

祝巧顔愣了一下。

觸手趁女孩愣神期間，偷偷蠕動，慢慢滑出了祝巧顔的手中。

接着飛快，超快，玩命般的，呲溜一下滑出一米外，懷着極強的目的性隐入黑暗中。

祝巧顔再一回身看，早已不見觸手身影。

有些可惜地看着觸手留在地上的黑色水迹，片刻後她走到門後打開了電力控制室的整個開關。

偏藍的色調充斥着整個房間，整間屋子看起來嚴肅又冰冷。

祝巧顔察覺到了眼前這間電力控制室的不同之處，這裡比她之前吐槽過的晾衣控電兩用的走道盡頭看起來靠譜多了。

擺放的一個又一個機器上寫着晦澀難懂的字符，明明是平面的文字，落在祝巧顔的視網膜中卻變成了異常的頻率。

它們在她眼前不停閃爍，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