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露哭笑不得,伸手抹掉宋觀岚嘴角沾的飯粒:“這麼大的姑娘了,最近九皇子來得勤,你注意一點形象——你們不是同在國子監嗎?正好可以多相處相處。”
她話頭一轉,讓宋觀岚想起堂溪衡那副拿鼻孔看人的臉,不屑地哼了一聲。
溫露說的不錯,這幾天宋極因為要和堂溪衡商議獵場布防的事情,堂溪衡不少要往将軍府走動,有時候宋觀岚還會和他共走一條官道。
宋觀岚常與崔嘉宜和柏裡同行,堂溪朗又像個狗皮膏藥黏着崔嘉宜,官道不寬,漸漸地便成了五人并排走在路上。
這幾日宋觀岚也看得清楚,這兩位皇子尚沒有明面上表現的水火不容,拌嘴吵架,也是在兩人間常有的事。
出了宮,宋觀岚一個個與其他人告别,到最後,竟然是剩下堂溪衡。
每到這個時候,堂溪衡就會重新放出他一貫冷漠的表情,大步坐上馬車,再在将軍府外等宋觀岚一起進去。
宋觀岚有時都替他覺得累,明明不待見自己,又要在宋極面前表現出相親相愛。
但宋極與溫露顯然對二人的同進同出表現得很高興,甚至有幾次聊完公務,還會留下堂溪衡在府裡散散步,喝杯茶。
宋觀岚對于爹娘的表現格外不滿,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被堂溪衡抓住了什麼把柄,因此對堂溪衡的感覺也變得更差。
這些煩心事,宋觀岚不好與崔嘉宜說,畢竟她現在正與堂溪朗玩得高興,這種事,宋觀岚隻能和柏裡交流。
“宋姑娘為何讨厭九皇子?”柏裡聽完後,先是問了這麼一句。
宋觀岚想起那天他冷漠的表情,和那句高傲的“你要踩髒我的桌椅”,表情也變得不高興:“是他先讨厭我的!”
柏裡安慰道:“九皇子雖然性格冷了點,但人是極善良正義的。”
“你怎麼知道?”宋觀岚問。
柏裡笑了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當時新帝登基,自己小小年紀被送進深宮,受萬人冷眼。
堂溪朗與他的母親淑妃常常對自己頤指氣使,有一天正好被堂溪衡碰上,兩位小皇子大吵大鬧,最後還差點打起架來。
事後二人皆被罰禁足一月,後來柏裡想向堂溪衡道謝時,得到他冷冰冰一句:“離我遠點。”
不過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柏裡收回思緒:“或許宋姑娘與九皇子之間有什麼誤會,正好借這次春獵好好聊聊。”
宋觀岚想起春獵,忽然問:“你去嗎?”
柏裡一愣,然後搖搖頭:“我不能去。”
宋觀岚歎了口氣,但她看見柏裡失落的表情後,又揚聲道:“你放心,我肯定獵到最好的大鷹,把你的那份一起赢回來!”
柏裡笑着點點頭:“那我等着宋姑娘。”
一年間兩次圍獵,但上次秋獵因為南方水災草草舉辦,此次開春天下太平,護國大将軍邊疆凱旋,自然是要好好辦一場。
可宋觀岚大字不識,騎馬射箭更是一塌糊塗。馬場裡玲琅小心翼翼扶着宋觀岚,擔心道:“小姐,不然咱們請夫人來教你吧。”
宋觀岚搖頭,一邊攥緊了缰繩。
爹娘本不同意自己參與圍獵,别說拉弓射箭了,要是讓他們知道,以後都别想出門了。
宋觀岚騎的這匹馬是最溫順的一頭,即使被宋觀岚毫無章法的騎術勒得喘不過氣,也隻是從鼻子喘粗氣,并沒有尥蹶子把她翻下去。
如此每日下學後偷偷練了幾日,宋觀岚總算能騎着馬慢慢走幾圈了,掌心指尖也被磨出了細細的繭子。
最開始是崔嘉宜發現的,她接過宋觀岚遞來的紙筆時無意觸碰到,當下就低聲驚訝:“宋姑娘,你這手。”
宋觀岚這時才翻開掌心,看見原本光潔柔軟的關節處,竟然起了一層淡淡的硬皮。
柏裡聽見這邊的動靜後,也看見了宋觀岚手心的變化。
宋觀岚還在笑着安慰:“這幾天練字練得太久,竟然都有繭子了,哈哈哈……”
但她看見柏裡沉郁的臉色後就不敢出聲了,直到下學大家都走之後,柏裡才攔住了她。
“宋姑娘不必如此為難自己,我并不是一定要去獵場。”
玲琅察言觀色地走到外面,宋觀岚摸了摸鼻子:“沒有哇,我真的是練字練多了。”
柏裡直直盯着她,正當宋觀岚開口想要離開時,誰料柏裡竟然直接拉起了宋觀岚的手。
宋觀岚吓得一哆嗦,但随即她感覺到手上溫潤的觸感。
柏裡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盒藥膏,從裡面沾了一點,仔細地塗抹在繭子的地方。
“這是滋潤肌膚的藥,早晚塗兩遍,不出幾日繭子就會消了。”
柏裡低着頭時,垂下的發尾不時掃過宋觀岚鼻尖。
她忽然覺得有些癢,便不自覺往後退了退,順便抽回手:“我,我知道了,謝謝你……我先走了。”
“等一等,宋姑娘。”柏裡身高手長,竟然直接拉住了她。
宋觀岚一回頭,發現柏裡不知什麼時候靠了過來。
她比柏裡矮半個頭,柏裡低頭時,似乎把整張臉都湊到眼前。
高挺的鼻梁,紅潤的嘴唇,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淡黃眼睛。
宋觀岚不禁停住了呼吸。
柏裡拿起藥瓶遞給宋觀岚:“宋姑娘拿着吧,别讓宋将軍溫夫人發現你手上的繭子了。”
宋觀岚僵硬地奪過藥瓶,道了句謝後,轉身就跑。
玲琅在外面望風,看見宋觀岚跑出來後終于放下心來,可看清宋觀岚臉頰上怪異的绯色,她一顆心又提了上來。
“小姐。”玲琅擔心地為她披上鬥篷。
“沒事。”室外的冷風撲面而來,總算讓宋觀岚清醒了一點,“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