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觀岚驟然回神，趕緊站起來。

柏裡扶着腿表情痛苦，宋觀岚此時也不考慮兩人之前的矛盾，連忙把他扶起來。

柏裡摔到了腿，一時站不起來，宋觀岚便陪他在屋檐下坐着。

“你真是……”宋觀岚擔憂地看了一眼柏裡的腿，“謝謝你。”

柏裡艱難露出笑容：“宋姑娘何必如此客氣。”

柏裡說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檐角下還在滴滴答答地落下融雪，砸在地上的雪地裡，變成一個小坑。

宋觀岚就盯着那排水坑出神。

直到她聽見柏裡道：“宋姑娘，可是在下做了一些讓您不高興的事？”

宋觀岚回頭看他，柏裡痛的臉色發白，但一雙眼睛依舊定定地注視着自己。

宋觀岚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她站起來：“我去請太醫。”

“不用了。”柏裡撐着地勉強站起來，宋觀岚趕緊扶他，“一點小傷，睡一覺就好了。”

宋觀岚拗不過他，況且柏裡在宮裡的處境……也由不得他太過顯眼。

兩人就這樣慢慢一步步往國子監走去，途中宋觀岚不時出聲詢問：“疼的話别忍，我找轎子來。”

柏裡則一瘸一拐：“不疼，慢點走就好了。”

兩人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雪白枝桠後。

良久，國子監安靜下來後，另一陣踩雪聲響了起來。

堂溪衡站在牆角，視線投向二人消失的方向，表情若有所思。

他身後的随從垂着頭，低聲道：“殿下，該回去了。”

堂溪衡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邊，悠悠說了句：“護國大将軍，塞北柏将軍。”

話的末尾，是他的冷笑聲。

随從不敢出聲，跟着堂溪衡離開了。

出了國子監，宋觀岚終于見到了玲琅。

玲琅見兩人和好如初，終于放下心來，心想崔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玲琅，去柏裡宮裡叫幾個宮人來。”玲琅看見柏裡一瘸一拐的腿，聽到宋觀岚的招呼後扭頭就找人去了。

柏裡走了一段路實在腿疼，就和宋觀岚一起坐在門檻上等着。

下了學的國子監安靜得很，兩人也不怕其他人路過會瞧見，安安靜靜地坐着看天。

直到柏裡忽然說了句：“宋姑娘，你是我在宮裡這些年，第一個願意和我交談之人。”

宋觀岚轉過頭，驚疑地看他。

“我的父親是胡人，又被派去駐守邊疆，多年不歸，宮裡的人都瞧不上我。”柏裡緩緩道，“那天你闖進院子裡，我還以為又是哪家公子往裡面扔東西。”

柏裡想起那天如鳥雀般靈動的少女撲騰出現在自己面前，嘴角噙笑：“誰知道是位姑娘。”

宋觀岚也紅了臉，她回想那天自己唐突的做法，心想還好遇到的是柏裡，要是遇見的是其他的貴人，不知道會闖出什麼麻煩。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柏裡問了句：“宋姑娘，你能不生我的氣了嗎？”

“嗯？”宋觀岚沒反應過來，一扭頭，就和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的柏裡對視。

兩人近到宋觀岚能夠看清他濃密的睫毛。

柏裡似乎也沒想到宋觀岚會突然回頭，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投射在臉頰的陰影也跟着動了動。

此時趕回來的玲琅遠遠看見兩人坐得如此近，渾身一激靈立馬轉身帶身後的宮人繞了一圈，從國子監後門進。

兩人視線相對，瞳孔都沒移動過分毫，最後還是柏裡先忍不住，往後撤了一步。

宋觀岚還陷在柏裡微黃的眼珠裡沒有回神，她心想，不愧是有少數民族血統，眼睛怎麼長得這麼漂亮。

“什，什麼生氣。”宋觀岚也坐遠了些，雙手不安分地絞弄在一起。

“宋姑娘不願意理我，想來是生我的氣了。”柏裡語氣委屈，“宋姑娘也不願意告訴我，還要和我劃清界限。”

“我沒有！”宋觀岚想起今天自己要給他銀錢的事情她結巴幾聲，“我是覺得，你我走得太近，會，會惹人注目。”

柏裡一雙玻璃珠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宋觀岚。

宋觀岚被他盯得臉頰發燙，關鍵時刻，她終于想出一個好辦法。

“我們雖然是朋友，但我最近和你都比嘉宜親近。”

“朋友。”柏裡低聲重複這兩字，像是含在嘴裡翻來覆去磋磨，聽得宋觀岚緊張地咽了咽：“對啊，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柏裡終于笑眼彎彎看向宋觀岚，然後點了點頭。

玲琅終于帶人趕了過來，宮人把柏裡扶上轎子，直到轎子離開宮道，柏裡還扭過頭一直看向宋觀岚。

宋觀岚朝他揮揮手：“我回家了。”

今日回得太遲，宋觀岚回府後自然被溫露盤問了一通，宋觀岚皆半真半假地混過去了。

晚飯時宋極從宮裡回來，說起皇帝交給他的布防任務：“過幾天就是春獵，今年皇上準備去圍山獵場。”

“圍山獵場？那裡又遠又偏，皇上已經很多年沒去過了吧。”溫露道。

“嗯，安防任務重，皇上派了九皇子相助。”

宋極這話說完，和溫露不動聲色對視一眼，然後各自錯開目光。

宋觀岚本來在埋頭吃飯，聽見堂溪衡的名字，一下把頭從碗裡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