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也湊上去跳舞,搖頭晃腦,笑聲酣暢。曾不野又低頭吃肉,卻有一隻粗糙的大手握住她手腕,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拉了起來。曾不野擡起頭看到徐遠行,他下巴一揚:“走啊!跳舞啊!”
“我不會。”曾不野大聲說。
“你會走路嗎?”徐遠行問。
“這誰不會?”
“會走路就會跳舞!”
依照徐遠行的想法:會走路就會跳舞、有胳膊有腿就會跳舞、什麼都沒有,有一顆頭顱,那也能跳舞!
溫熱的手握着曾不野手腕,硬生生把她拉進“舞場”。孫哥的吉他和呼斯楞的馬頭琴奇怪地合奏在一起,但卻不難聽。大家都跳着,徐遠行舉起手臂拍手,對曾不野說:“學!”
曾不野就學他拍一下手,又要去吃肉。卻又被徐遠行拉回來。
“開心一點!”
“自在一點!”
“放肆一點!”
他喊:“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現在就跳舞!”
曾不野點頭:“行!我跳舞!”
她左右腳擺開,雙手上下擺動,頭也奇怪甩着。曾焐欽也是這樣跳舞的。沒記錯的話,爸爸說他跳舞是跟媽媽學的。
她舞姿奇怪,但根本沒有人看她。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之中,無暇顧及别人的舞姿。徐遠行也學她,跳古怪的舞。過會兒說:“不行,我頭暈。你快扶我坐下。”
“算了,你扶我出去透口氣。”
于是曾不野攙扶着他,推開了蒙古包的門,走進大雪裡。此時風停了,隻有雪簌簌下着。
門裡是滿屋子的喧鬧,門外是寂靜的風雪。
曾不野抱着肩膀,斜着眼徐遠行,說了句很破壞氣氛的話:“你要是不頭暈了,咱就趕緊回去。這天忒冷,神經病才不穿羽絨服往這一站。跟大傻帽似的。”
徐遠行的浪漫戛然而止,對曾不野豎了一個拇指:“牛逼。”接着又問:“我純好奇啊,你有朋友嗎?”
“有啊。”曾不野說:“我朋友可好了。”甚至拿出手機,棟得哆哆嗦嗦地給徐遠行翻相冊,上牙磕着下牙說:“隆重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朋友…”
“你倆幹嘛呢?”趙君瀾出來開尿,看到倆人頭湊到一起,大喊一聲:“你倆不要在我面前搞事。”他已經喝多了,走路打晃,目光渙散,口齒不清:“不要給我搞事。知道嗎?”說完小跑幾步,找到一個小雪堆,彎腰吐了。
“純有病。”曾不野說着轉身進去了。
蒙古包裡已經要被掀開了頂,曾不野頭疼,穿上衣服就要回車裡。額爾登叫住了她,說:“走,帶你去睡覺。”
于是曾不野跟在額爾登身後,向蒙古包後面去。白雪反着銀光,很奇怪,天上明明沒有月亮,但雪卻這麼亮。額爾登指着幾百米外的地方說:“就在那。”
“哪?”曾不野根本看不清。
“就在那。”額爾登說:“跟我走。”
“也是蒙古包嗎?”
“不是,是房子。在另一個嘎查。”
曾不野聽不懂,這時徐遠行在身後解釋:“嘎查類似于村。他的意思是要帶你去另一個村裡住。”
“那别人呢?”曾不野又問。
“我和額爾登先送你過去,然後去接小扁豆和嫂子他們。身體好的就蒙古包打地鋪吧。今天都喝多了,不露營了。”徐遠行解釋。
“趙君瀾會不會吐死在外面?”
“他已經醒酒了。”
…
費力地走到住的地方,曾不野發現真的是房子。門口挂着牌匾,她看不清。徐遠行就說:“是村委會。今晚住村委會的房子。”
額爾登推開鐵門,帶他們進去。曾不野的房間裡燃着爐火。她感到新鮮,把手湊過去烤火。很熱。
她說:“再有點烤麻花就好了。”
“你沒吃飽?”徐遠行問:“你就差抱着一頭羊啃了,現在你說你要吃烤麻花?”
曾不野撇撇嘴。
她無法對徐遠行解釋她飄忽不定的食欲,就像她不擅表達自己的情緒一樣。
額爾登和徐遠行又去接人了。做隊長不容易,拉着這麼大一個隊伍出來,責任自是不用說。徐遠行又是那樣一個人,無論誰的事情他都要照顧到。這就令他變成了一個不停轉着的陀螺。曾不野都替他累。
過了很久,曾不野透過窗看到徐遠行背着小扁豆進院子了。絞盤大嫂跟在他身後,一個勁兒地說:“給你添麻煩了。”
“自家人,别這麼說。”徐遠行把她們送進旁邊的屋子,轉身又來敲曾不野的門。
曾不野打開門,徐遠行走進來,一邊走一邊說:“凍死了!”他的衣服裡鼓鼓囊囊,在曾不野的注視下手向裡伸,接着變戲法似的掏出了幾個袋子。
有切好的手把肉、蒙古果子、小鹹菜、還有一個塑料袋裡裝着韭菜花。
“麻花實在沒有,你湊合吃吧。”徐遠行捏起一塊肉丢進自己嘴裡吃了:“還行,熱的!”
曾不野的喉嚨哽了一下,也實在說不出什麼煽情的話,就說:“你沒吃飽?那坐下一起吃點。”
徐遠行眼睛瞪老大:“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一起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