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傅斯霆洗完澡出來,看到厲非一如既往就着床頭燈在看書。
隻是今天他戴了一副眼鏡。
一副連了條長長鍊條的……金絲邊眼鏡。
傅斯霆:“……”
傅斯霆:“………………”
一瞬間,連卧室的空氣都稀薄了。他呼吸驟然艱澀,無言默默上床,本來挺困的,現在一點都不困了。
厲非眼神從書上移開,裝作不經意看過來。
果然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人,會對“衣冠禽獸”“斯文敗類”有像樣的抵抗力。
他默默看傅斯霆輾轉反側,直到他躁動得差不多了。才緩緩俯身,鏡鍊垂落:“傅小霆,怎麼不睡?”
是,他又不做人。
厲非就不信,他這樣還降維打擊不了十六歲的傅斯霆。
是,他是答應重新養小霆。但養歸養,難道真的要把男朋友養成弟弟?
盡管那樣或許對十六歲傅斯霆的身心健康更有益。
可現在的情況已經是,十六歲的傅斯霆對他始終無動于衷不說,還看狗都比看他情深。
請問誰來管管他的身心健康?
昏黃燈光下。
他不過是湊過去,傅斯霆呼吸就亂了,眼神更是明顯失焦。
厲非暗自得意,黑瞳看着青年,勢在必得又問了一遍:“怎麼不睡,在想什麼?”
“我……想問。”
傅斯霆吞了吞口水,目光下移,正對上厲非的鎖骨,以及最有質感的黑色浴袍。整個一滞。
厲非等着。
“我想問……芝士寶寶它,可以不可以上我們的床。”
厲非:“……”
厲非:“………………”
“不許。”=_=#
果然不行。
傅斯霆想想也是。雖然厲非對他無比縱容,但也不是什麼都能縱容的。
“也是,小狗傍晚還跑去花園裡玩了,爪子髒兮兮的。”
而且家裡早就買好了狗窩,三角形軟綿綿的,拆出來給芝士睡剛剛好。小狗也喜歡。總不能真讓小髒爪來随便采髒他們的床墊。
傅斯霆認真反省。其實這幾天他睡在這床上,就挺亵渎的了。
厲非:“……”
他真的服了。
高中生真可怕。天真無邪,純得可怕!
所以這些天的牽手、撫摸、擁抱、暗戳戳的誘惑,對他一點用都沒有是嗎?多餘他還上了戰袍,還用了金絲邊殺器。
有人滿腦子想着的就隻有抱狗上床?
有一瞬間厲非直接懶得理這人了,男高惹不起。
但默默躺了一會兒,他又不這麼想了。要破防大家一起破防。
“不是因為爪子。”
“嗯?”
“不是因為小狗爪子髒。”厲非說。
已經晚上十一點了,窗外樹影搖蕩,夏天的風微微燥熱。厲非在黑暗中冷着臉,直直把傅斯霆捉到懷裡,直到摸到他耳朵确确實實瞬間燙了,心情才稍微變好一些。
“傅斯霆,你聽好。芝士上床也不是不可以。”
“但在這個家裡,被養的小動物就隻有一隻能上床。它上的話,另外一隻就不許上了。”
“你考慮清楚。”
“小動物”趴在他懷裡反應了好一會兒。淡淡月光下,厲非甚至看到他有一瞬間還露出了很像真·小動物一般滿足、受寵若驚的表情。
大概又趴了十分鐘,傅斯霆才回過味來。
他呼吸僵了一下:“不是。”
“嗯?”
“我不是……小……”他不是小動物。
急了。
終于急了。
厲非一把摁住他掙紮的動作:“開玩笑呢,我怎麼可能真把小霆當小動物養?”
“……”
“我當然是在把小霆當……親弟弟養。”
“或者,以我們現在的年齡差,是當成親侄子養?”
屋裡驟然安靜。
有人死死抿唇,不說話了。
厲非終于赢了。金絲邊熟男降維誘惑不了男高?那至少熟男欺負起男高小霆,能信手拈來吧。
【三句話,讓傅小霆炸毛給你看。】
……
互相傷害的世界達成了。
十六歲小霆是真的很氣,都不來牽他的手腕了。
行,有骨氣。
有人本質是陰暗倔種,不管十六歲歲還是二十八歲。
厲非不慣着他。反正赢了,他先睡了!
迷迷糊糊,有人悶悶地、悄悄摸向手腕。厲非堕入夢鄉前得意勾了勾唇角。
……
隔天厲非醒來,抱枕小霆居然不在懷裡。床另一邊空蕩蕩的。
厲非皺眉,滿别墅找人。
廚房裡有很香的味道。保溫台上是色香味俱全的早餐,小霆給他煮了皮蛋瘦肉粥,一盤小煎餃旁還有醬油畫的太陽和笑臉。
“……”厲非愣了片刻。
有些人跨越十二年,小習慣并沒有變。總喜歡用醬料給他畫點什麼可愛的東西。
花園裡,小狗一大早就在陽光下追着蝴蝶撒歡了。
厲非往下看,可傅斯霆也不在它身邊。
最後厲非是在玩具房找到的傅斯霆。他正坐在地上默默擺樂高,背影有點寂寥。
正确來說,他應該是在給新來的小黑貓和小狐狸找栖身之所。
在衆多同樣積木拼接而成的街景、城堡裡,他試了很多地方,無論怎麼擺,小貓和小狐總是牽着爪。
二十八歲的傅斯霆,每次惹厲非不高興了,也都會把家裡那些成對的娃娃擺在一起,擺在特别顯眼的位置。
厲非看見了,也就很難再氣起來。
“……”
他突然懊悔自己昨晚說的那些話。
非常懊悔。
他真是……活回去了,幹嘛要跟失憶病人一般見識。男高理解不了他的魅力就算了,和他同齡的傅斯霆能理解不就夠了?
到底在較什麼勁。傅小霆本來就自閉,怎麼還欺負他。
傅斯霆最後放下小貓小狐地方,是他前年花了幾個月拼好的一座巨大的中華美食街裡。
小貓小狐手拿着糖葫蘆和粽子,走在熙熙攘攘的亭台樓閣下,路過熱騰騰的包子鋪門口。
……
傅斯霆在玩具房一直坐到十點。
厲非還沒有醒嗎?
如果醒了,是還不想理他嗎……
最後他實在太孤單,隻能自己走出房間,卧室也早就空蕩蕩的。
他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就這麼失魂落魄走到客廳。
然後對着桌子上面堆的海量零食,驟然睜大了眼睛。
雅緻的白色童話風桌子,已經快要被山呼海嘯一樣多的零食袋給淹沒了。花花綠綠的袋袋罐罐層層疊疊,相互擠壓。光傅斯霆粗略看見的,就有鼓囊囊的薯片的包裝,透明精緻的巧克力的罐子,晶瑩剔透的果凍塑料杯,印着小熊的鐵盒餅幹……
傅斯霆:“……”
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他的第一想法就是電影裡的聖誕節,甚至有一瞬,他都能幻視客廳裡有彩燈,有彩帶,有聖誕樹,窗外是白雪皚皚。
但現在明明是炎熱的夏天。
……
厲非抱着手臂靠在側邊門廳,就這麼看傅斯霆在桌子前站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