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陽台回到客廳,厲非問傅斯霆:“晚飯想吃什麼?”
他一邊問,一邊翻開外賣程序。
披薩,意面,炸雞,畢竟是國外,能點的也就這些。厲非斜眸看着傅斯霆那努力抉擇的空白表情,努力忍住淺淺笑意。
“看來,傅小霆不愛吃白人飯這一點,倒是一直沒變。”
他修長手指一劃,終于眯着眼睛點開了無數西餐之中藏着的一家四川館子。
這家四川館子其實很不正宗,菜單上充斥着左宗棠雞、炒雜碎和酸甜鴨子等著名假中餐,但很明顯的,十六歲的傅斯霆并不嫌棄。
厲非能從他努力保持鎮定但明顯被點亮的眼睛裡看出,他對菜單還挺滿意。
“你來點。”
“……”
傅斯霆很不要臉地,在裝模作樣點了兩個不是很貴的炒菜之後,鼓起勇氣點上了最貴的那道紅燒肉。
九十美元的天價,換算成人民币要六七百了。
但,他也是真的,想吃肉。
對食物的渴望最終戰勝了尊嚴。十六歲的傅斯霆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卻窮到日常很難吃上大塊的肉。他也知道不該亂花錢,可是……以厲非十二年後财力,一次兩次應該好像,也吃得起吧。
半小時後紅燒肉到了,傅斯霆狼吞虎咽,半口沒浪費。
那吃法都給厲非看愣了:“你當心點。躺了一星期都沒怎麼吃,突然一下不能吃那麼多油膩。”
傅斯霆聞言,停手擡起眼。
他其實從失憶之後一直都沒什麼必然的表情。但至少在這一刻,厲非看他竟難得有點可憐兮兮。
那種神情讓厲非後悔為什麼進門後隻給了他一杯咖啡。
早知道他這麼餓,就多喂他點好的了。
怎麼餓了也傻乎乎的不說?
“行行,你吃吧。慢點吃。”
“喜歡的話,明天還可以有,後天也有。不要這麼急。”
“……”
厲非自己吃東西一向斯文,細嚼慢咽的。
傅斯霆在被他說過要慢以後,也開始盡力放慢速度,一口一口吃。
其實,從以前開始,厲非就發現傅斯霆每次吃到特别喜歡吃的東西時,就會有一點兒貓貓樣。
他很難以形容那種神态,反正就是不自覺眼睛會睜大,然後又眯起來,很可愛。
厲非一直在想,他是什麼時候有的這種樣子。
原來從高中時候就已經有了。
……
吃完,厲非帶他去洗漱。
傅斯霆這回穿過走廊,又默默數了一次,他還是覺得他至少數到了七個浴室。
但,沒有道理啊。
總之厲非帶他進了其中一個,傅斯霆就沒見過那麼大的大理石洗漱台和這麼閃耀的周圍鑲着一圈小燈的高清智能鏡。
他想起自家那三百塊的出租屋,水池極其潮濕逼仄,鏡子陳舊且扭曲毛躁。從那鏡子裡照出來的人,都有些變形。
以至于他都有點不能相信,眼前鏡子裡倒影出的那張俊美而柔和的臉。
像是加了濾鏡,假的一樣。
洗漱台上,他和厲非的洗漱杯居然是情侶的……是兩隻抱抱的黑白小狗。
牙刷也是一黑一白的。
他這邊還在發呆,那邊厲非已經悠悠然換好衣服洗好了臉:“看我幹什麼,你也洗漱啊?”
“……”
傅斯霆點點頭,但還是沒動。
他動不了,目光定定盯在厲非新換的浴袍上。
他也說不清那浴袍是什麼材質,看光澤好像是絲的,但反正就是……長款,銀灰色,隻用腰間一根帶子系住。
厲非系得又不緊,以至于燈下露出了大片鎖骨。
露出鎖骨的當事人卻似乎渾然不覺,頂着剛洗過臉額頭上散亂的濕發,又去刷牙。
電動牙刷嗡嗡響,厲非唇邊沾了一絲牙膏的白沫。這是銀幕上絕對不可能看到的。
“……”
半晌,傅斯霆才回過神去拿自己的牙刷。
還把小狗杯給碰倒了。
……
洗漱完,厲非問他:“你今晚是要跟我睡,還是自己睡?”
傅斯霆沒有說話。
他徹底聽不懂中文了。
厲非見狀點點頭,就先帶他去了絨毛玩偶房。
絨毛玩偶房,顧名思義。房間的每一寸角落都被各種絨毛熊、絨毛兔、絨毛魚、絨毛恐龍、絨毛仙人掌、絨毛蘋果、絨毛西藍花、絨毛法棍面包……等等填滿。
從地面到架子,從窗台到床鋪,形态各異的玩偶們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毛絨絨的世界。
這麼多海量毛絨和可愛之物,簇擁着一張床。床上則有一隻巨大的、憨态可掬的金發小王子,和一隻巨大的可愛毛絨狐狸,二十八歲的傅斯霆偶爾會睡它們之間——
假設某天他必須在公司加班回來得晚,而厲非第二天一早又有重要的拍攝工作時,他就不回卧室了,而是會選擇在這對付一晚,以免影響厲非休息。
“這個給你。”
厲非丢給傅斯霆一隻毛絨小恐龍。
“你最喜歡的小恐龍兜兜,也重新認識一下吧。”
傅斯霆低頭認真看了看。
那是一隻非常憨态可掬的口袋小恐龍,确實很像是他會喜歡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