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過除了在一起,其他事不會拒絕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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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了?”往這邊走的男人用鞋尖指向遠處正逗着兩條小狗跑來跑去的孔明燈,随手拿過柿子腿邊袋子裡的小蛋糕擺弄着,“臉拉的比長壽面都長,你們去小魚店主那了?”
“是啊,大早上還沒醒覺就把我喊過去了。”柿子沒心沒肺地搖搖頭,“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們我又要過生日了。”
“哪天?”
“下個月三十一?”
陸和鳴思考過後擡腳踢柿子鞋跟,“沒對好供穿幫了吧,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去丢人顯眼,他口口口碰見情郎腦抽就算了,你口口口也碰見情郎了啊。”
一嘴标準的髒話與譴責讓柿子憤憤不平,“你改改你這罵人的口癖,到時候小魚店主過來了多拉低明燈的印象分,還以為他混成了地痞流氓。再說燈那狗玩意也沒提前說啊,偷偷摸摸的隻比ok,原本暗号定在月底,誰知道他說的三十。”
正好跑到眼前的孔明燈慢慢停下來,把被食物香氣吸引走的小狗一左一右抱起,托着肚子牢牢控制在胳膊上,笑罵道:“ok不是月底?沒默契。”
柿子抗議,“你一年過二十次生日,也忘。”
“有蛋糕吃把嘴閉上。”陸和鳴抱着胳膊斜着眉眼中帶着怒氣的好友,“看樣子事是辦下來,那你生什麼悶氣。”
孔明燈怅然地彎下唇角,“沖動了,說了點不該說的。”
他不是三五歲時控制不住脾氣的小孩子了,但見着那兩條被撥正的小魚擺件,突然就有種在和未知的時間進行一場無聲拉鋸戰的感覺。
那個松快的笑容,明明隻屬于他的,現在卻要和别人分享,嫉妒與不爽侵占理智,不願意的瞬間,心中的支撐就有了偏頗。
柿子興沖沖嘲笑道:“我和你說,那個誰誰誰進來的時候,燈眼睛都綠了,那麼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冒出股酸氣兒,回來路上臉比現在還臭,哈哈...呃..我閉嘴。”
接收到陸和鳴陰森的視線,柿子挑了個造型精緻可愛的草莓蛋糕遞過來,“吃吧,免得睹物思人。真的你嘗嘗,口感越來越豐富了,不管是小魚店主還是其他人手藝見漲,難怪越來越火。”
有些話說出來比憋在心裡舒服,孔明燈垂眸看着台階上擺着的造型精美的小蛋糕們,目光格外悠遠,好似在透過這些物件去觀摩遙遠的夢,眼眸慢慢被暖意覆蓋,“我不會吃的。”
他等了這麼些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幾天,别人欠下的債也許可以一筆勾銷,但魚歌不行。
他欠的,他得還。
必須要還!
他這種行為并不像是一時興起,好友們也沒再勸解,甚至多說的意思都沒有,隻是啧啧地晃晃腦袋。
“情噢~難噢~攀不上噢~啊..疼!!!陸和鳴!!你和明燈狼狽為奸!我要把你剁碎了甩到李弘面前喂脆脆鲨!!”
“吹吧,玩你們兩和玩狗一樣。”
遠處有人在喊,孔明燈笑着把兩隻擰來扭去的狗子放在地上,看見他們甩着尾巴要去拱蛋糕袋子,吹了聲口哨,倒退着跑走了,停下動作的兩隻小狗看看蛋糕又看看主人,伸着舌頭追了上去。
向前奔跑時,刺眼的光撲在眼睛裡,腦海裡又開始自動播放起重逢的場景。
其實,他再回想起那天時心情并不輕松,心思也變得格外憂忡,他最先想到的是那個雪夜,濕涼的雪花一片片砸進眼睛,化成眼淚又簌簌落下,迷茫而又無助地一遍遍重複着同樣的話。
從手心溜走的魚讓他漫無目的地抓了十年,抓到心神疲憊,無數次的絕望隻能依靠溫暖的記憶支撐。
原以為抓到了就能放松,可現實與夢想一直是背道而馳。
那天之後的每個夜晚,他都在想該如何把這條魚抽刺拔尾,但每個清晨又都在反思重逢那天,他故作冷淡的模樣,有沒有讓魚歌傷心。
他的小魚嬌氣,是他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錦鯉,最受不得委屈,不能有半點馬虎。
回憶就像鉛塵壓得人無法喘息,比起跑步,其實他更喜歡遊泳,好似隻有這樣,他才能和魚建立起一絲無法斬斷的聯系。
當夢寐以求的場景由虛幻轉為現實,他感受到了可怕,害怕又是心底深處的臆想,可他就是靠着這些虛無缥缈的執念與堅持不懈的奔走,才能活過一年又一年。
杳無音訊時他也曾扪心自問過,何必對一個人沒心沒肺的人那麼執着。
可是,那是魚歌啊,是他親手喂養大的小魚。
小魚心狠,硬的像是捂不熱的石頭,他故意躲着不見人,他早就知道,從很小就知道。
上幼兒園第二天,僅僅是另一個小孩貪吃了屬于他的零食,兩人便厮打在一起,哪怕身體孱弱依舊寸步不讓,後來又用不近人情的态度與涼薄的語氣把自己混成了幼兒園最孤單的小魚幹。
這種冷漠随着年齡的增長愈發明顯。
或許是因為他們一起長大知根知底,才避免了某種疏離,獲得個可以非作歹的殊榮。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聽起來極其美好的詞彙,卻斷送在他的魯莽和沖動裡。
魚歌說毀了他的人生?
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他的人生完全建立在那條魚對他的期望裡。
高考後他選擇複讀,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放棄體育特長生的身份,毅然選擇了自己曾最棘手的科目。
他對着孔明燈發誓,他一定要走魚歌走過的每一條路,看他眼裡的風景,曾經能讓他們産生間隙的開端,他都會彌補上。這一切,隻為了能和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魚歌不斬斷聯系。
他打定主意,哪怕是用這一生,都會将這條敢抛棄他的小魚從遙遠無際的大海中抓出來。
可惜,世界很大,他的願望終究會落空。
沒有魚歌的第一年春節,周遭的一切都讓他感到陌生,漠然地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同學們圍着桌子裝作大人般熱鬧地推杯換盞。
大家看着他笑談,好像又見到了魚歌。
曾經的每個人在談到魚歌時,語氣都滿是唏噓,惋惜的眼神轉而又看向他。那種眼神很複雜,有探究有猜測有疑惑有鄙夷有不解,唯獨缺少了理解與寬慰。
明明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局外人,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最後卻成了最無辜最坦蕩的魚歌黯然離場。
他無比清楚,魚歌對于重逢的事滿是震驚和不解。可他是魚歌,慌亂過後很快就找好應對辦法。看樣子他想用冷漠逼出他暴跳如雷的質問,這樣就可以再次全身而退。
可惜,小笨魚算盤打得太精,是不是忘了他已經不再是十年前隻會傻傻聽話的毛頭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