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
長長久久的凝視。
朦胧光線下,人的視線會被更為明晰的事物吸引走。
他的呼吸不自主放輕。
下雨天在檐下擺上數座鼓,聽雨聲敲打鼓面。
情曲相和,又覺得自己沒有達到兩心相知的程度。
是一種極易惱羞成怒的境況。
心不靜,也不認為自己有異,就會嫌鼓聲煩悶,可又舍不得讓它閉嘴。
思來想去,那便不如撤去幾座。
如何。
發現效果奇佳。
頗有種掩耳盜鈴之美感。
謝卿辭閉上雙眼,于一片黑暗中感知華清疏觸動的手指。
還會掐起皮肉打磨。
庸醫得出結論——
沒有病。
酒氣過重。
睡一覺就會痊愈。
診斷結果也是奇佳。
别樣的奇佳。
華清疏得出結論後毫不猶豫抽身離去。
陰翳從上方撤退,青草香由濃變淡。
怅然若失。
他看着華清疏在自己面前立身,自己的手腕處還殘留斯人手中殘香。
他姗姗,頂着薄紅的臉。
“無妨,下次飲酒把握好,”華清疏瞳子淡然,負手,想着那便一次性囑咐好,“過幾日準備準備,我們下山曆練。”
“隻有師尊和我嗎?”
謝卿辭聲音暗啞,像吞了沙,咀嚼之後還有殘餘的砂石滾動,在喉嚨的内側裡,是磨後粗糙的血紅。
負心之人該吞針。
那他還應該吞什麼?
聽到華清疏回答時,長睫抖動,又遮住下眼睑上的那層青影。
“還有漱玉。”
按照慣例确實是帶着徒弟去,但他們情況特殊。
“好,”他應道,皮膚在灼燒,“都聽師尊的。”
蟬鳴漸消,足履平地。
夜晚的甯靜很不一樣,多得是發不出聲的爬蟲怪鳥。
“早些睡。”
華清疏再度款步,腳掌和木闆貼合得紋絲不漏。
離去之時,門被帶上。
衣帶的刮擦聲,行走的步履聲都被逐漸隔離在門外。
謝卿辭仍然支着上半身,斜斜倚靠。
半副青絲傾斜,擋住大半張臉。
額間血痕浮現,紅色慢慢暈染,也越發引人注目。
骨架尤佳,撐出少年優越的身形。清顯而略含憂傷的面容,正裸露在如水平靜般的月光之下。
飛鳥掠過,從窗外撲棱翅膀,平白無故又惹起一番躁動。
謝卿辭臉微側着,順着鼻翼向下,清秀輪廓之下仍是一片春光。
眼中是一片盎然,落在何處都會煥發炯炯生機。哪怕是一棵苦老幹死的殘樹,哪怕是一條再無潤澤的幹涸湖床。
可他面對的從來不是喪失的活力。
而是一片花綠世界。
狹長的眸子再度動動,從掩開的門縫中望去。
外面用上了一瓶好墨,來掩飾自己的行徑。
黑夜很漫長,似乎聽着彼此躍動的心跳聲才能安然入睡。
他今夜呢?
那便永無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