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是命裡結成的紅線。
她站起身的刹那,金光映得眉目耀眼。
所有青銅器皿同時嗡鳴,檐角銅鈴在震動,這是以往都不曾有過的景象。
金色篆文齊齊一顫,文字中的一方狂熱地奔向另一方,文字也有靈。
謝卿辭三個字跳上她的手掌,親昵地蹭了蹭,旋即化作一道流光消散。
禮成。
很奇特的感覺連上華清疏的靈核,獨屬于二人的羁絆。
各門各派都有一個圓形台柱,環繞大殿均勻四散。隻有掌門這一脈,冷冷清清。
華清疏單手托腮,靠在台緣,發間點綴幾枚精緻的玉簪,簪頭雕刻有細小的蓮花,幾欲綻放。眉眼如畫,眸色清冷,平靜中是疏離,眼波流轉間又是溫柔。
目光緩緩掃過,在人群中尋找什麼,衫袍揚起。
素衣若可比,天下未逢君。
襪刬添微冷,應是綠濃殷。
找到了,華清疏眉頭一動,瓷白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透着淡淡的冷光。
紅肥綠瘦,或綠肥紅瘦。
謝卿辭擡眼,剛巧和她對視交彙,跨越千山萬水在此定格。
明眸皓齒,佳人善睐。
他摸向眉心,流光退散時有道靈力鑽了進去。
靈力像條奔流的大河,浩浩蕩蕩。
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震顫,有如春風化雨,撫過他的靈台。
這就是師尊的實力嗎?
他拾階而上,步履略沉 ,呼吸聲越來越粗重,明明已經知道結果了可為何還會這樣。
謝卿辭聽着自己的心跳沉沉砸下,聽着華清疏挪動茶盞時的微妙刮擦聲。
天地在旋轉,碧螺春的茶香在氤氲。
一縷一纏,糾纏于心間。
華清疏靜立如松,負手接過少年遞來的茶盞。
發絲無風自動,膚色素白耀眼,二人平視。
她抿過,将茶盞擱置一旁,發出清脆的響聲。
食指點上少年的眉間,一點青光隐沒。
在擺動的衣袖和裙裾,華清疏神色專注,指尖在謝卿辭額間微微顫動,當了個凡俗畫師,在空白幕布描摹心儀畫作。謝卿辭屏住呼吸,隻覺得自己幸運極了。
大殿内人群沸騰,熱鬧到不似尋常人間。
世界或許很大,但此時此刻隻有方寸大小,小到僅僅可以環住他們二人即可。
随着最後一筆完成,青色的梅花印留下,倏地不見。
親傳印記。
在覆上血痕位置那一刻,華清疏想起那日在仙盟地牢的幻境。
半截面具下的嘴臉,人魚燭上的血淚和穿堂的悲鳴。
以及半跪于地時流下的血淚和絕望的痛楚,不動聲色完成最後一道工序。
如果我真的成了個魔頭呢,這孩子該怎麼辦,他會不會為我所累,被人唾棄。
可我又如何會成為那樣的人。
弑師,殺友,屠城。
荒唐!可笑!無稽之談!
那就賭一賭喽。
壞透執着的瘋子。
她道:“我為你師。”
“入我門下,不可作惡,”華清疏定定,又揚眉将是視線放向遠方,聲音綿長,“僅此一條,其餘均可。”
“君子從心,不為規矩所困,心正者自可于規矩間遊刃有餘。”
“燕雲台家訓。”
怎麼說呢這種感覺,好比逐漸變熱的水,從溫涼到良好再到灼熱。下一刻翻滾的水珠就會濺出來,你很期待水沸騰的那一刻,真的到了界點,又躊躇一番,試探又試探。
忽然濺上你的手背,留下了白花花的印記。不覺痛,反而很熱烈。
不自知的自虐狂。
謝卿辭啞着嗓子,覺得自己離華清疏的距離更近了一步。
不知為何,又覺得這距離可能離得更遠。
水在蕩漾,冰在融化。
他道:“師尊。”
“嗯。”
“回家,”她又添了一句,“以後不用回學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