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明白,殺人容易收屍難……
看着攤在桌面上的那堆斷臂,劍修小姐擡頭望天,瞬間從混沌的夢裡被拉回灰暗現實。伴随着右眼皮一陣快速痙攣,她再度覺得自己離阿卡姆精神病院與黑門監獄又進了一步,離回家的路又遠了十萬八千裡。
與此同時,被綁在卧室角落的康斯坦丁敲着牆,混雜着魔咒和亂七八糟不明覺厲的聲音隔空向她發送了緊急求救信号。
當然,生活還要繼續,這裡是哥譚。
空氣凝固了幾秒後,無視康斯坦丁微弱的呼救,薇薇安緩緩拿出料理包,接着将幾瓶醬油倒進了鍋裡。她想在哥譚,黑街或許總有些家夥會為了這些鹵人手買單。
老天開眼,她由衷祈禱這些東西有朝一日不會成為她被定罪的一環。
“怎麼了,薇薇安,你不喜歡這些材料嗎?”殺手先生很自然地跟在了她的身邊,為她遞上了一隻看起來色澤較為鮮豔的上臂,“我聽說你最近缺一些人手。”
劍修小姐沉默了,這該死的語言隔閡。半刻後,她為難地開口道:“說實話,我不是食人魔。所以……你是?”
希望這沒有冒犯到他的個人隐私。沒有别的,她充分尊重哥譚每個人的古怪癖好。
維克多·薩斯微微颔首:“唔……可以是。”
通常情況下,他是個素食主義者。但是?為了愛,他願意改變一切。
“好吧。那我們做點别的。”薇薇安聽出了他的意思,她将那鍋罪證移到了一邊,換了個表述,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道:“缺點人手的意思是……我最近可能會被人砍,對,所以想要雇傭你當我一段時間的保镖。”
“喔。”維克多·薩斯緩緩眨眼,咧開嘴露出了整齊的八顆牙齒,如她一般壓低了聲音,“但是……小姐,我是很貴的。你願意出什麼價錢?”
殺手的氣息令薇薇安感到耳垂發癢。古怪的感覺令人想起了剛剛睡醒時的落枕。她捂住脖子,如同小鹿般天然警覺地跳開一步,接着俯身打開櫥櫃,又掏出了此前他送的那罐鑽石。
這是她手頭上唯一值錢的家夥件了。
看着劍修小姐一系列操作,維克多·薩斯笑了。『或許這幾近于她對他的求婚了』,當他将罐子裡那顆鑽石戒指塞進了襯衫口袋裡時,他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這個荒唐的念頭。于是他說:“成交。”
薇薇安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熱淚盈眶,仿佛已經看見了自己的愛劍重回身邊,“謝謝謝謝謝謝,太感謝您了。”
突如其來的接觸令殺手感到頭皮發麻,笑容快要收不回來了,他的腦海裡已經自動給自己播放婚禮進行曲了。救命啊,耶稣在上,他現在好想立馬出去接五百個任務冷靜一下,接着把那些廢棄的子彈串成花冠給她玩。
為了進一步打着保镖的名号收買他幫她找回愛劍,薇薇安決意要展示她的烹饪最高水準。打開停電的冰箱,她扒拉着所剩不多的食材,最終決定入鄉随俗,來道奶油土豆蘑菇意面。
就在此時,康斯坦丁在隔壁屋子終于發出了受不了的慘叫,像是被戳中了笑穴般氣若遊絲,即将翹辮子。
“嗐!看來他在這裡還挺受歡迎的。”劍修小姐一頓,她終于後知後覺明白了自己卧室即将上演什麼成人場面。
幽藍色的火光緩緩跳動,薇薇安關掉了煤氣竈,攜帶着一身武林正派的氣魄,她像拿着劍般拿着鍋鏟沖出了廚房,踹開了卧室門,叉着腰,對着那位趴在康斯坦丁肩頭的貞子小姐說道,“喂喂喂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許在我這裡搞十八禁!要搞滾回地獄去!”
貞子小姐委屈地嗚的一聲,鑽回了電視機裡。為了維護自己房間的整齊,接着薇薇安把康斯坦丁轉移到了凳子上,依舊五花八綁。正準備拖拽出客廳時……情況有點微妙。
維克多·薩斯正站在門邊,滿臉青黑的看着她,樣子像被吓壞了。
“不好意思,薩斯先生,這房子有時候……各種家夥件兒有點多。”第一次來做客,就遇到這堆靈異事件,即使是殺手被吓壞也很正常,但終歸是她待客不周。劍修小姐拎着鍋鏟向他作揖道歉,面露苦惱,吐了吐舌頭,“包括我的幽靈寵物。”
“這下你知道為什麼我要隔大老遠拿着登山鏡蹭你家電視機了吧?每次關電視時都要把她一塊塞回去,煩得很!不過……我想你應該能理解的……對吧?對吧?”
劍修小姐試圖安撫着殺手,然而聲音卻越說越小聲,夾雜着心虛。當然,主要還是為了省電,還有那筆電視轉播費。
懷着忐忑心情,她溜回了廚房,她的安全領域,重新開火。
另一邊,維克多·薩斯接過了薇薇安遞過來的創可貼,臉色依舊難看。
在薇薇安忙碌着敲暈康斯坦丁,重新打着繩結時,正自助從冰箱裡取出酸奶喝着的殺手已經來了好一陣了。他盯着牆面鏡子裡那個頭發拖地、渾身濕漉漉的蒼白女鬼,唇角勾起,果然薇薇安的一切,都是那麼可愛。他喜歡這種驚悚風的裝修品味,這看起來太美了。
但令維克多·薩斯感到極度煩躁,想要殺人的是——薇薇安的床上躺着一個男人,一個熟悉的男人,之前被他做掉的那個爛人。如今他正以繩縛的方式被捆在床上,衣着潦亂,隐約流露出青紫傷口,一切的一切都像發生過些什麼。
維克多·薩斯拿着剛剛喝完的酸奶玻璃罐,此時已經在他的手上成為了一團碎玻璃渣,它們沒有刺穿他的皮質手套,但卻已經狠狠刺痛了他的心髒。
跟在薇薇安身後,站在一邊禮貌将手指乖乖交叉放在身前的殺手:“他是……?”
“誰?”
“剛剛床上那個。”
薇薇安盯着沸騰的鍋,往裡面撒着胡椒粉,後知後覺地說,“喔,沒什麼,一個遲早要下地獄的人,一個混蛋,勉勉強強算我的老師。”
聽到了令他還算滿意的答案,殺手剛剛炸起的毛又瞬間被撫平了。
“來,嘗嘗鹹淡。”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劍修小姐用勺子舀起土豆,遞給了圍在一邊觀看的殺手。
維克多·薩斯咀嚼着嘴裡的食物,他無法分辨出食物的味道,腦子确是甜的。他的眼前開始出現各種新婚蜜月鏡頭,他,薇薇安,燭光晚餐,夜半小夜曲,海邊,妙。
于是殺手完全誠心誠意地看着她說道,“我從未嘗過這樣的味道。真的太好吃了。我無法形容。”
康斯坦丁聽完,露出了難以言表的表情,他像是聽見了一個古怪的笑話,咧開了唇,“拜托……你是認真的嗎?小夥子?如果她做的東西突然變好吃了,你就該下地獄咯。”
伴随着劍修小姐的眼刀,他揶揄地提高了聲調,聽上去更加陰陽怪氣了。他玩笑地說道:“或者說,我們都要下地獄了。”
維克多·薩斯拉了拉槍,眼皮轉向那個多餘的家夥,如同毒蛇般令人感到陰冷,“薇薇安,所以你要我現在就殺了他嗎?”
接着,他對眼前暗戀的女孩兒笑了笑,将勺子還給了她:“真的,親愛的,我很樂意代勞。”這完全是他的專業範疇。
薇薇安詫異地看向他,挑了挑眉,給了康斯坦丁一擊淡淡的眼刀,“不必了,我看有些人還是在地面活着更加難受。”
“這個我再贊同不過了。”
殺手先生舔舔唇,目露興奮,他盯着牆上的剔骨刀,歪着頭,視線從刀刃處鋒利的邊緣移動至被捆綁好的康斯坦丁,笑得燦爛,“親愛的,令人感到生不如死的愉悅,我也十分擅長。”
維克多·薩斯眼睛再度瞟過被薇薇安用麻繩捆在椅子上的康斯坦丁。“嗨。又見面了,先生。”
“呃,你們之間敵意有點大?”
劍修小姐按住了那把兇器,終于意識到了此時室内的氛圍似乎有點微妙,似乎已經超越了初次見面單純不合眼緣的層次。她幡然醒悟道,“喔!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不認識。”
兩人異口同聲否定道,但依舊不改他們之間硝煙彌漫的火藥味。然而薇薇安卻感到胳膊一陣發涼,雖然摸不着頭腦,但困惑的她隐約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小型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