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地陷入淩亂後,劍修小姐迅速冷靜下來。
沒關系,維克多·薩斯嘛,小事一樁。又不是神經病小醜。薇薇安的上眼皮跳了跳,她擦掉了剛剛手滑倒在鍋子邊緣的面糊,曠達地寬慰自己。
他不過是哥譚區區一個雇傭殺手,跑龍套的小角色。與此同時外兼她的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任——老闆,以及最近那位被她偷水偷電兼偷看電視節目的冤種鄰居,還有風水輪流轉後在哥譚上位後砸了全場生意的企鵝人——的一條該死走狗。
她是認識他,可他又不認識她。這有什麼好緊張的。要不是剛來哥譚不久就丢了劍,她把他腦袋削掉都不在話下。
想到這裡,劍修小姐鎮定地将草莓與酸奶扔進攪拌機裡,摁下開關。接着開始攤餅。
嗯,攤大餅。每個老闆最愛幹的事情。
薇薇安想起從前初入哥譚時,初生牛犢不怕虎。明明對于這個城市一無所知,就開始四處亂投簡曆。好巧,她一不小心投到了當時哥譚的黑|幫教父——地頭蛇法爾科内那兒。
在面試當天,她特意向室友艾薇借了套大人衣服,花裡胡俏的小西裝搭領帶,打扮得成熟穩重,人模狗樣。照着鏡子,劍修小姐感到滿意至極,對于這項工作勢在必得。
她提前了十五分鐘到達面試現場。不過看着莊園外站得那一排密密麻麻的冷臉保镖,她還是忍不住想罵人。這資本主義真不要臉,連個主廚都住得如此奢靡。
辦公室内,劍修小姐像小學生一樣端坐在沙發上,一邊回答着主廚法爾科内的問題,打量着牆上挂着的那把日式佩劍。啧,沒品的家夥。她面無表情地在心裡腹诽道。
那是薇薇安第一次遇到維克多·薩斯。
那時的她覺得這小子帥歸帥,就是欠揍——他看起來就是個很好的比試對象。
她的面試剛進行到一半,甚至還沒來得及向法爾科内解釋她關于烹饪的個人見解。法爾科内臨時走開後,維克多·薩斯這個家夥就推開了門。
他們客套交談了一陣。
薇薇安把他當成了面試的同行競争者。
然而在聽完她的自我介紹後,這個變态殺手便趁着她不備之際,兀然拿着槍頂在她的後腦勺。他無辜地說:“抱歉咯,小姐。你?你不行。”
維克多·薩斯的眼底帶着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很像嘲弄。這讓劍修小姐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喂喂喂!你這貨是誰啊!你說清楚了,誰不行?你憑什麼這樣子講?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和我打一架?”
薇薇安拍着桌子怒瞪着他,她跳了起來,格擋着他的攻勢,下意識虛空做了一個拔劍的舉動。
也因此,她終于想起了自己是在應聘現場,不是劍道大會。而且如今她丢了劍,又是乙方……發生命案什麼的終究是不太好。
于是薇薇安的态度放好了一些。
她挂起禮貌社畜的笑,把袖子放了下來,撚了撚衣角,斯斯文文地說道:“嗯……不好意思……這位先生,請問是哪裡有問題呢?”
短短幾個過招之後,維克多·薩斯收斂起了臉上的散漫,他将手頭的槍轉了轉,耐心地解釋道:“小姐,你太嫩了。還在上學吧?未成年小孩别混這行。”
如此語重心長的勸導,可經過變态殺手的口吻說出來,就像是一句調笑。
“喂喂喂!你不是也是娃娃臉!所以現在到底是誰比誰更嫩啊?!”
薇薇安上下打量着他,氣笑了,她拿他的話回敬他。她不客氣地伸出手指,踮起腳來用力戳了戳對方的額頭。
好想用一指陽把眼前的光頭戳成月球表面,但是要忍住。
沒有人能阻擋她的主廚夢!誰說年紀小就不能宰豬殺雞颠勺啦?她在竟淩山上可是一個熟練工種好吧?!
看着眼前女孩兒一副激動到要同他打架但卻毫無暴戾與殺氣的模樣,維克多·薩斯詫異地挑了挑眉。
于是他反扣抓住了她的手腕,接着也伸出手來,戳戳她的腦殼。
啧,這小姑娘的腦子沒什麼毛病吧?
殺手撇撇嘴,漫不經心地湊到看起來安分被制服的女孩兒耳邊,快速低聲說道,“走遠點,小姐。混這行,死得快。這是忠告。”
“死得快麼?”劍修小姐挑眉看向他,笑了。他不會覺得她能活那麼大,是被吓大的吧?!
可那個笑容卻令殺手晃了晃神,看着她的瞳仁,他覺得自己仿佛聞到了黃昏街道飄來的蓮花,飄渺,永恒。他不再想要阻止她送命的舉動了,因為在他的手下,她決不會為此喪命。
趁他不備,薇薇安乘機卸下了他手上的力道:“這位先生,你的保險栓都沒拉,吓唬誰呢!”
下一刻,她眯起眼來,随手将兜裡的十字架對準他光秃秃的腦殼甩了出去。
“嗷,準頭不錯,小姐。”
維克多·薩斯難得贊賞道,“那你知道在哥譚,為法爾科内閣下工作的第一要則是什麼嗎?”
薇薇安終于意識到了眼前的男人其實是面試官的事實。
“額,腦袋要光?”
雖然劍修小姐并不明白為什麼來面試個後廚要問這個問題,但她打量了一下他的外表,握緊了拳頭,還是誠實地報出了第一個浮現在她腦子裡的答案。
可他卻哈哈大笑,絲毫沒有因被冒犯而感到惱怒。
“有點意思。法爾科内閣下,這妞我要了。”
他懶懶地從沙發上起身,打了個響指,向法爾科内鞠了個躬,把薇薇安拉了出去。
後來劍修小姐才知道,投簡曆要對症下藥。她終于明白了,原來法爾科内當初放出應聘消息時說,他希望找到一個“切肉利爽可口,效率極高”的家夥,是這個意思。
至少想當一名廚子,不應該在經驗欄填滿“全國飛镖大賽特等獎”“高級忍術課程滿績 4.0”“認真負責,時間觀念強”“熟練掌握各種器械刀具”“連續三年蟬聯華夏優秀神弓手”“跑步速度極快,身體素質極佳”“劍術極佳”“晚間工作經驗豐富”。
難怪她會成為跟在維克多·薩斯身後開槍的皮衣冷酷女殺手。崩潰萬分,想講髒話,想跳槽,想死。
這是不可能的,她比較惜命。
于是在第二次出任務時,劍修小姐就下定決心要巧妙地中槍,迅速辭職跑路。當然,高危行業不是事兒,它薪資确實豐厚啊!
關鍵在于,維克多·薩斯的品味真的很難評,比竟淩山上那群老頭還極品。
總之她不能接受每次出任務穿得就像精神病剛出院接着立馬磕藥瘋嗨了一樣,緊身皮衣煙熏妝。老闆,我們要不要再搭個收音機放迪斯科舞曲啊?
嗯…事後證明,維克多·薩斯确實在放松時間喜歡迪斯科蹦迪……
不久後,在一次和 GCPD 的對掃過程中,薇薇安終于成功讓自己中彈。接着她先是謊稱關節斷了,拿不起槍;等過幾天,她接着讓旁人放出消息,說自個兒心髒病突發死了。幸好她留了一手,來上班時簡曆用的是假名,還摘了眼鏡剪了頭,完美易容。
所以維克多·薩斯一定不認得她。
薇薇安微笑地将草莓奶昔遞給他。
“謝謝。”眼前的殺手将槍掏了出來,等煎餅果子時,他突然開始搭讪道:“嘿,小姐。總感覺您長得有點面熟啊。我好像認得你。”
劍修小姐倒面糊加料的手再度心虛地抖了抖。不過在哥譚摸爬滾打幾年後,她隻學會了一個技能,睜眼說瞎話。
“哦?這也太巧了不是?我也認得您。”薇薇安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她鎮定地點點頭,接着拿出神學院降神儀式上糊弄信徒的演技,側重就輕地說,“您可是名人啊。您是最近黑|道上那個城管大隊的,對嗎?所以您來收保護費嗎?可您看,我沒錢。攤還沒開張呢。您是今天第一個顧客。”
“保護費……呼,饒了我。我可剛忙完呢,小姐。”維克多·薩斯似乎被她的話說動了。他将槍放下,舔了口奶昔,放松了面部肌肉,“所以你的攤位不會有問題吧?嗯?倒賣槍支?”
“當然當然不會!”薇薇安舉着菜刀鄭重其事地向他發誓。
自從企鵝在城市内推行了“罪犯執照”規則之後,作為他的得力手下,最近維克多·薩斯很忙。
他拎着搶到處歡樂砸場子,到處蹭飯,“沒有執照,不許犯罪。”
喔!他喜歡這個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