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報的程府下人早在門口侯着。雖說還沒過了明面,但家中下人多少都聽說了,這次來府上的貴客是二少爺的未婚妻,一個個被管家數落了還伸長了脖子張望,待轎子落了地,才規規矩矩站回原地。
姜溯霜自是先被迎去了後院花廳,由柳初招待着。至于李學士和曲尚衡兩人便由程隽安領取客院,整理衣冠,再到正廳一同叙話。
“初初!聽聞你有了身孕,隻是我一直有事,還未能來探望你。”姜溯霜一跨進花廳,就瞧見柳初腿上披着一件薄毯,正舉着繡棚繡花,聞言正要起身,又被快步走來的姜溯霜輕柔的按了回去。
柳初的一張小臉瞧着更圓潤了些,許是剛做了母親不久,眉眼間的氣質也成熟了幾分。她抿唇輕笑,“孩子才多大,我知你忙書院的事情,想着過段日子自是有見面的時候……再者,興許等這孩子出生的時候,你便是親伯母了。”
總是被人這麼調侃着,姜溯霜也漸漸習慣了,更何況她同柳初已經這麼熟悉了,那點兒羞澀也沒了,便大大方方坐到柳初旁邊,“近來胃口可還好?”
“吃的都好,隻是總想多食些酸辣的,府上廚子做的也合我胃口。”柳初紅着臉,似是覺得自己做母親了還這般貪吃有些不好意思。
姜溯霜還沒特地研究過孕婦的吃食,打算這次回山上後便翻翻書,再問問幾個有經驗的廚娘,給柳初做些她喜歡的吃食。
還沒聊上幾句,外頭便來了丫鬟請她們去花廳。
柳初說最近幾日程家大哥忙着公事,過了時辰也不見人回府,方才已派了家中小厮去請,今日怕是無緣見得,讓姜溯霜見諒。
姜溯霜不在意這個,隻想着待會兒怎麼找到機會問曲尚衡玉佩的事情。
到了花廳,姜溯霜見曲尚衡換了身窄腰廣袖的衣袍,腰間的玉佩安靜垂落于一側。
她借着喝茶的動作仔細觀察了一番,的确是同梅娘的那塊兒可以拼湊成一塊兒的模樣。
因着明日程父便要抵京,家中管家指揮着仆從灑掃,平日裡寂靜的程府也有了幾分熱鬧。花廳裡頭,柳初同姜溯霜聊着自己最近饞嘴的吃食,李學士和和程隽安說過幾日定親宴上他一定要開一壇好酒雲雲,曲尚衡仍是那幅内斂清冷的模樣,隻在提到他事,才說幾句話。
後頭又有小厮來報,說程大少爺最近追查的兇案有了新線索,今日一早便親自趕去了周邊郡縣,明日方歸,隻能由二弟程隽安相陪。
都是自家人,衆人自是不覺得有什麼,隻是姜溯霜瞧着方才還興高采烈的柳初現下突然沒了笑臉,神色暗淡,安撫一般拍了拍她的手背。
幾人又在花廳中閑談片刻,柳初便起身告退,臉上已有了倦意。她自從有了身孕,不僅食欲大增,每日午後需得淺眠一個時辰,身子才不覺得疲累。
姜溯霜送她至花廳門口,瞧見丫鬟将她扶着走進後院拐角處方才收回視線。
李學士何等人物,自是知道程隽安将曲尚衡帶來程府是有要事要談,便也擺擺手尋了個客房,打算睡個午覺,不打攪幾個晚輩商議要事。
廳中隻剩三人,一時沉寂,程隽安開口道,“曲兄,青松書院雖辦學時日尚短,但也有學子打算于明年縣試應考,我也有許多疑惑之處想向曲兄請教,不如随我移步書房說話?”
曲尚衡雖然不知道這位名動天下的大才子有什麼可以請教自己的,但還是應下,起身時瞧見姜溯霜也跟着一起,心下更添幾分疑惑,隻是以他的性子不會主動開口相問,看了一眼便收回來目光。
倒是程隽安開口解釋:“溯溯是書院的管事,此事需她在場。”
曲尚衡并不介意這些,動了動嘴唇,“無礙。”
到了書房,程隽安正想着如何措辭,遲遲未曾開口。
曲尚衡雖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此時也未免覺得有些奇怪,正欲開口詢問,就聽見姜溯霜急急問道:“曲先生腰間的那枚玉佩,可否借我一看?”
話音剛落,姜溯霜明顯看到曲尚衡的眼神錯愕了一瞬,她知道這樣不妥,玉佩畢竟是他貼身佩戴的私人物品,這種行為放在古代……
但程隽安遲遲不開口,姜溯霜心裡着急,隻好直接相問。
程隽安無奈看她一眼,才道:“方才是溯溯失禮,曲兄勿怪。曲兄的玉佩……可是家中長輩所贈?”
曲尚衡下意識将玉佩緊緊握進掌心,往事已如雲煙,京中多少官家富商來了又走,有的甚至消失不見,當年曲家的事情又還有多少人記得?
他已經有多久,沒同人說起當年之事了……
他的嘴角輕輕泛起一絲苦笑,“是……家母所留遺物。”
姜溯霜瞧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開口:“我看這玉佩……好似隻有一半?”
“姜姑娘說的沒錯,還有一半……”,曲尚衡輕聲道:“還有一半,已經不知流落到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