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分明正午剛過,宴會定在晚上,又怎麼會是“快開宴”呢?姜溯霜壓下心底的疑惑,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長公主一直是從容不迫的模樣,聞言輕點了頭表示知道。
反倒是皇後推脫自己妝發未全,禮數不周,待開宴之後再去。
适良臉上的笑意未變,好似已經習慣了眼前的場面,告罪後便迎着長公主和姜溯霜上轎了。
姜溯霜借着上轎的動作瞥了一眼還立在原地的皇後。她看不清她的面容,隻能看到她的身影輪廓。
她穿一身滿繡着金鳳凰的大紅宮裝,妝發整齊,容雍華貴,好似下一瞬便要奔向心上人的懷中。可大殿那樣空曠,她孤零零的站着,再沉重的鳳冠,再厚重的裙擺,都擋不住她孑然一身的孤寂。
宮裡好像哪個宮殿都一模一樣,不管繞幾道宮門,途徑幾道紅牆,路過幾排楊柳,擡眼望去都是在原地踏步一般。擡轎的太監,随行的宮女,人人都帶着一張面具,沒有人說話,靜谧的隻能聽到整齊的腳步聲。
姜溯霜感到喘不過氣一般,那抹大紅宮裝的身影在她心中揮之不去。
下轎的時候,她下意識拒絕了宮女遞過來的手臂。這些太監宮女将她們送到殿門口便不再往進走了,又是新的一批人出來迎接。
姜溯霜看着他們的模樣,好像都長着同一張臉。
适良還是那副帶笑的面孔,連嘴角彎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樣,“距開宴還有些時候,陛下請長公主殿下和郡主先到側殿休息。”
長公主颔首道:“勞煩總管。”
“長公主真是折煞咱家了。請長公主殿下和郡主稍坐片刻,陛下這個時辰午睡剛起,稍後便來同長公主唠唠家常。”适良将兩人迎入側殿,幾個宮女悄無聲息的上了茶水和點心又離開。
适良離開後,殿裡隻剩母女二人。除了殿外站着的兩個,伺候的宮女一個都沒留下。
姜溯霜抱着茶碗心情低落,茶水明明是溫熱的,她的指尖卻是冰冷的。
“怎麼了?害怕?”一雙帶着暖意的細膩手掌伸過來,接過她手中的茶盞放到桌上,随及将她的雙手握緊。
“娘……”
長公主朝她笑笑,溫聲道:“若是不喜歡,咱們現在就回府。”
姜溯霜被長公主的話驚到,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外的兩個宮女。
長公主随她的目光看過去,輕笑一聲,擡着下巴道:“放心,她們嘴巴緊着呢。若明日真有什麼閑言碎語傳出去,後宮裡那麼多九曲八彎的渾水裡,無非是多了兩個水鬼罷了。”
“……”,姜溯霜更害怕了。
長公主看她被吓到發白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繼續哄道:“有娘在呢,别怕。況且,咱們一年不過進兩回宮,每次娘都陪着你呢。”
冰涼的手漸漸回暖,連心裡也湧入一陣暖意,姜溯霜頓覺松快了不少。
見她娘說話都沒有什麼顧忌,姜溯霜便小聲問道:“皇後娘娘她,為什麼不跟咱們一起來啊?”
長公主不知回想起了什麼,目光閃過一絲冷冽,彎着唇角道:“她啊?她向來如此。青梅竹馬結發夫妻走到今天這一步,不過是……”
後半句話長公主沒說出口,姜溯霜卻懂了她的意思,人心難測,後宮美人如雲,莺莺燕燕不計其數,還能是為什麼呢?
姜溯霜不禁在心裡唏噓良久。
随及,長公主語重心長道:“你意屬的那位公子對你再好,人心也易變。娘要教你的是,若是他哪裡不合你意,踹了便是。”
姜溯霜:“……”
“娘,我們好着呢。”
“皇姐同璇玑在聊什麼?”殿外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一抹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來。
沒有通傳,甚至适良都沒有出現,皇帝獨自一人進了殿内。
長公主帶着姜溯霜下跪行禮,被皇帝托着手臂從中攔住,“皇姐同朕許久不見,怎麼如此生分?可是同驸馬去江南走了一趟,便不想朕這個弟弟了?”
長公主淡淡道:“胡鬧。”
皇帝同長公主是雙生子,都是四十出頭的年紀,再加上保養得當,越發顯得豐神俊朗。
姜溯霜從前進宮從來沒像這次一般私下同皇帝見面,不曾想他竟是這種畫風。
皇帝跟長公主說完話,又轉頭看向姜溯霜,“璇玑瞧着身子好了不少,前些日子屬國進貢了不少珍惜海味,宮裡的禦廚都束手無策,朕賞給你好不好?”
姜溯霜:“……”,要賞便賞,不賞便不賞,還“好不好”,這讓她怎麼回答。
長公主幫她解圍,“皇帝自己留着享用吧,璇玑近日可不得空。”
皇帝轉身坐上主位,擡手示意站立的兩人入座,“此處沒有旁人,皇姐就如同在自己府上一般吧!”
姜溯霜踟蹰片刻,最後被長公主牽着坐下。
皇帝興緻勃勃道:“方才皇姐說,璇玑近日有什麼好事?”
長公主眼底浮起一絲笑意,“她快要定親了。”
“哦?是哪家的公子?可要朕寫個賜婚诏書,昭告天下?”
“這孩子心思缜密,心儀哪家公子連我這個當娘的都不知道。”長公主看了姜溯霜一眼,“诏書還是留着給其他人吧!”
皇帝歎了口氣,“說起這事朕便頭疼。方才皇姐可是被皇後叫去商議明珠的婚事了?明珠性子嬌蠻任性,朕給她選了幾個驸馬,她都不樂意。”
長公主笑的不露聲色,“明珠公主身份尊貴,如何看得上一般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