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青松山比山下的集市還要熱鬧。姜溯霜第三次被牆角的蛐蛐聲吵醒的時候，幹脆爬起來披了件衣裳去廚房折騰。

路過白芷睡的側室，姜溯霜特地放輕了手腳。

如今已是七月初，距離白芷答應上山已有半個月了，飯堂這邊沒有修好之前，她便住在從前竹溪住的那個小屋。

睡不着便起來做吃的是姜溯霜的習慣。在無人的深夜裡，最适合放空大腦做些趁手的小事情，順便想一想心事。

姜溯霜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兒，找出來前些日子莊子上送來的幾罐子醪糟。

桌子上放着一大盆用冷水浸泡着的紅豆，原本是第二天一早用來做紅豆粥的，姜溯霜也裝了半砂鍋。

醪糟這吃食在姜溯霜的家鄉時常被當做早餐，可以放紅糖雞蛋，小圓子，或者桂花醬進去。不管是冬天吃熱的，還是夏天吃冷藏的，都别有一番滋味。

反正睡不着，姜溯霜便點燃了院子裡的小爐子，放了砂鍋在上頭，倒紅豆和冰糖進去熬蜜紅豆。

夏夜繁星漫天，夜裡的風吹得溫熱，她拿着一柄木勺，一邊打扇子一邊熬紅豆。

說起來書院那頭的寝舍和學舍已經差不多修好了，主管楊工頭便先帶了大半工匠來飯堂，隻留下少部分人留在最後做收尾工作。

飯堂都是女子，需要避嫌，白日裡楊工頭帶着工匠們來修房子，下午天黑前又回學子院休息。

飯堂寝舍的小樓定在姜溯霜現在住的小屋後面，中間規劃了一片花叢和池塘。因着飯堂人不多，姜溯霜便計劃修一進院的二層小樓。

現在住的小屋要推倒，這一大片地方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算作飯堂的地方，中間修一道院牆，做一扇月亮門，另外半邊是給白芷修的青松醫舍。

剩下七七八八的還有姜溯霜要求的地窖——用來存冰和蔬菜，兩間放米面糧油的倉庫，以及飯堂前廳的打飯窗口和桌椅闆凳……

等地窖修好了，姜溯霜便可以等冬天的時候請人挖冰塊兒存進去，到時候便可以做許多冰冰涼涼的飲品吃食，什麼冰酪酥山都不在話下！

姜溯霜正美滋滋想着，胳膊上傳來小小的刺痛，她不用低頭便知道是蚊子。

就是啊揮了揮胳膊把蚊子趕跑，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怎麼夜裡不睡覺，一個人坐在院裡吃獨食？”

一抹白色的身影坐到她身邊，遞給她了一個散發出悠悠藥草香的香囊，“戴着熏蚊子吧。”

“阿芷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啊？差點兒吓我一跳。”姜溯霜接過香囊挂在自己腰間，“這個味道好熟悉啊！是不是每天晚上睡前你在屋裡熏的那個？”

“對，我打算多做幾個香囊，分給學子和夫子們。”白芷應道。

“這裡面放的什麼藥材？”

“薄荷，藿香，佩蘭……”白芷說了一串兒藥名，姜溯霜有聽過的也有沒聽過的，聽到最後一個，她笑說：“竟還放了你自己進去嗎？”

白芷先是一愣，然後笑着點頭，“是放了白芷進去。”

“阿溯在做什麼好吃的？紅豆？”

“對，”姜溯霜一邊攪紅豆一邊道：“打算做些蜜紅豆，待會兒煮醪糟湯喝。阿芷若是不太喜歡吃甜的，我單獨給你放煮熟的紅豆，不放這個。”

“不用，我吃這個便好。”白芷道，頓了頓，她又輕聲說：“阿溯你夜裡睡不着，是有什麼心事嗎？”

姜溯霜手裡攪紅豆的速度無意識加快，“也不是……就是……”

“是因為狗安快生崽了嗎？”

“對對對！”

“不必憂心，有我在呢。”

“也對，有你在呢，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姜溯霜絮絮叨叨，“雲兒還給狗安和崽子們做了窩，王大娘也時常問我狗安的情況，還抽空給它縫了個小被子……”

煮到豆子軟爛，用勺子可以壓碎就能出鍋了。姜溯霜找了個大碗把蜜紅豆盛了大半出來，留下一小部分，然後加水進去，準備煮醪糟湯。

“原本放些小圓子更好吃，但這麼晚了，還是不吃不好克化的了。”

不過片刻，水逐漸燒開，紅豆在裡面翻滾，姜溯霜加了幾勺醪糟進去，放之前，她還問白芷：“阿芷酒量如何？”

“尚可，”白芷笑了笑，“便是再差，喝醪糟也是不會醉的。”

姜溯霜便舀了兩勺進去，“這醪糟我聞着很濃，若是酒量差的或是沒喝過酒的人，怕是會喝醉呢!”

“阿溯的酒量很好？”白芷托着臉等湯。

“還行吧，”姜溯霜死鴨子嘴硬，從來不會承認自己酒量不好。

撲滅小爐子的火，姜溯霜打了一桶井水上來，倒了半盆，又将盛着紅豆醪糟湯的碗放進去。沁涼的井水是古代降溫最常用的法子，前幾日梅娘回家帶了兩個大西瓜來，便是浸在井裡的。

姜溯霜隻點了廊下一盞燈籠，被風吹得微微搖晃。

“可以吃了！”姜溯霜端了碗出來，“若是覺得不夠甜，還能再加些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