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家常做法,比不得外頭的酒樓,燕将軍随意吃,鍋裡還有。”姜溯霜環顧一圈,沒看到那小少爺的影子,便湊到程隽安身邊小聲問道:“今夜當真不給餘小少爺吃飯?”
程隽安點點頭,“舅舅信上說,望星開蒙已有數年,卻連《四書》都未學懂。我叫他抄一遍《孟子》,沒有讓他默寫,已算是簡單了。”
末了,他補充道:“若是他抄的還可以,便給他兩個饅頭一碗粥吧。”
這人當教書先生果然嚴格……
“小少爺五歲時,将軍便開始為他請教書先生,隻是每個先生都在府上待不過三月,便主動請辭。”燕山擰着眉頭,“後來開出的薪水再高,都沒有舉子再上門了。”
“果真頑劣,”程隽安道:“他竟連《千字文》都隻記了個大概,許多句子連意思都沒弄明白。”
也就是說這小少爺開蒙快十年,竟然什麼也沒學會,還将全城的夫子都氣跑了……
姜溯霜從前隻在電視電影裡見過古代的纨绔子弟,眼下算是真的見識到了。
燕山足足吃了五個芝麻燒餅,喝了三大碗羊湯才放下筷子,桌上羊湯還剩半盆,他瞧着還有些意猶未盡,隻是已經吃不下那麼多了。
武人就是豪爽,用完飯便道:“程少爺,姜管事,方才屬下已讓清墨小兄弟清點了餘将軍送來的束脩,清單方才也已經交于程少爺了。天色不早,屬下便回屋了!”
“燕将軍随意,明日一早再為将軍送别。”
燕山擺手,“明早便不麻煩院長了。路程遠,時間緊,我奉将軍之命明日還需去拜訪将軍的幾位老友,天不亮便要下山,程院長不必相送!”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才離開。
幾個燕山帶來的下人自發上前收拾殘羹剩飯,打掃廚房。
程隽安和姜溯霜一前一後出了前廳,程隽安卻不像是要回院長室的樣子。
他提着盞燈籠,道:“我要去看看望星,姜管事同我一起?”
姜溯霜自是欣然前往,書院的生活日複一日,好不容易有點兒不一般的事情,她當然要去瞧瞧。
夫子們住的地方不算太大,有好幾間屋子還亮着燈。
一樓角落裡的一間屋子門口,清池和清墨一左一右守着,姜溯霜便知這是餘小少爺的房間。
走到隔壁房間的時候,程隽安忽然停下腳步,“這是我的卧房。”
姜溯霜道:“哦,知道了。”
頓了頓,姜溯霜又問道:“怎麼了?”
程隽安:“……無事。”
“你們如何站在門口?”程隽安問守在門口的二人。
清墨和清池對視一眼,有些為難道:“方才小的送望星少爺進屋,擺好紙筆,添了茶水,便想着留下為少爺磨墨,可少爺偏說不肯,非要讓我們都出來,他才肯寫。”
程隽安也不為難他們,黑着臉推開房門,就見餘望星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半張側臉壓着紙,臉上沾了不少墨迹,紙上隻寫了兩行字,亂七八糟的完全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麼。
一旁圍觀的姜溯霜明顯感覺程隽安周遭的氣壓又低了兩度。
他快步上前,一巴掌拍在桌上。姜溯霜眼睜睜看着一旁筆架上的筆如同地震一般晃了又晃。
餘望星自然一下子被吓醒,看到程隽安的臉色,他心虛的想把自己趴的那張紙藏起來,卻被程隽安一把扯過來,“我讓你在此處抄書,你便是這樣抄的嗎!”
餘望星在心裡對這位表哥還不太怕,嘴硬道:“除非……你把我的畫還給我……”
程隽安額角的青筋狠狠的跳了兩下,“你還敢跟我談條件!”
他本不想問,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道:“……什麼畫?”
跟在後頭進來的清墨及時上前:“回少爺,是餘小少爺頗為喜愛的一副……美人圖,已經被燕将軍收走了。”
一旁圍觀的姜溯霜:“……”這小少爺真是人才啊……小小年紀都收藏什麼美人圖了,以後還怎麼得了。
她小聲道:“才多大啊都會看美人圖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的畫像。”
清墨又道:“不是哪家小姐,是買話本附贈的。”
原來是周邊啊……
“你既來了書院,便要聽我的話,守書院的規矩!抄不完《孟子》,你便永遠也别想出這個門!”
餘望星不服氣的大喊:“憑什麼!你憑什麼關我!我要回家!我要給我娘寫信!給我祖母寫信!說你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
說到最後,餘小少爺又抽抽搭搭開始哭起來。
姜溯霜沒忍住道:“你到底有什麼好哭的……照着抄書也不會嗎?”
“要你管……”餘望星打了個哭嗝。
“那我走了,”姜溯霜轉身道:“反正書院學子們的飯食歸我管,你抄不完,一口飯都沒得吃!”
“你!你站住!”餘望星連忙道,他不小心觑見程隽安的臉色,又改了口:“你等等!”
“若我抄完了……你有什麼好吃的給我?”餘小少爺還不死心,仍然對他在書院的生活有一絲絲美好的幻想。
姜溯霜自然不能說饅頭清粥之類的,隻對他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你抄完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