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摸不準這位突然造訪的少爺的心思,因此都照實說了。
姜溯霜邊聽邊思索,數量倒是與賬本上差不多。
田二說完,程隽安也沒表态,同姜溯霜眼神交流片刻,道:“此番我帶姜姑娘來散散心,四處轉轉,你不必費心。”
“是,是!”
“我們要小住幾天,你記得準備兩間屋子。”
“是,是!”
程隽安擱下茶碗起身,“對了,莊子上的賬冊放我屋裡,我今晚要看。”
田二瞬間啞然,愣怔片刻才道:“是,小的知道了。”
竹溪随着下人去收拾屋子,姜溯霜和程隽安在外頭走了走。
田間小徑上泥土松軟,兩人并排坐走着。
“這管事可真有意思,你明明一次都沒來過,卻絲毫不覺得奇怪,他竟見過你。”姜溯霜說。
“許是之前在府上無意間見過我。”程隽安道。
“照管事說的,莊子的進項養活書院完全沒有問題,等晚上看了賬,我再仔細做個計劃出來,到時候也不用隔幾日便派人下山采買,讓莊子上的人送上去便好。”
“多謝你對書院的事情費心。”
姜溯霜今日換了一身鵝黃色的裙子,明亮又活潑,頭上簪了支青竹玉簪。
普通人瞧不出什麼,程隽安卻認得,這簪子在京城裡的簪花閣有買,價值不下百兩。
“我……我還未知道你是哪裡人?”程隽安脫口而出,說出口的瞬間,他便後悔了,下意識蜷縮了下手指,見她臉色無異,才稍放下心來。
“我……我是京城人。”姜溯霜不欲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不願多說,她轉而問:“那你呢?”
程隽安坦然,他沒有什麼好隐瞞的,“家父如今代天巡狩,至今未歸京。兄長是大理寺卿。”
他其實說的含糊,但姜溯霜也懂了,能代天巡狩多是天子極其信任的大臣。
至于大理寺卿……姜溯霜依稀記得爹娘在家說過這位鐵面無私的大人。
一家人都是朝中重臣,他卻隐于青山之中,開辦了一座小小的書院。
“那……你呢?”姜溯霜明知故問。
“我?”程隽安苦笑一聲,當年打馬遊街遊街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其實心底裡并不想做官,“我志不在此。”
當年程隽安可謂是名滿京城,他學識高,長得好,京中許多閨中少女都傾慕于他。但那時姜溯霜還在山中别院住着,不知世事,哪裡聽說過他的名字。
看到他落寞的眼神,姜溯霜突然有些後悔問他問題了,轉眼看到一旁的水稻田裡有動靜,疾走幾步來到田邊,果然在裡面看到了一尾尾肥碩的大鯉魚。
“程隽安,今晚給你做麻辣烤魚吃好不好?”姜溯霜回身對他笑。
不能吃辣的程院長下意識想拒絕,卻突然想到姜溯霜生氣的後果,打了個寒顫,麻辣就麻辣吧,總之好吃就行。
晚飯的時候,姜溯霜和程隽安提着兩條大鯉魚回了田二給他們安排的住所,一間獨立的小院,連帶着也有小廚房,炊具調料一應俱全。
竹溪早就收拾好東西等他們回來了,看到晚上有好吃的,連忙鑽進廚房幫姜溯霜打下手。
兩條魚是幫他們打撈的家仆處理好的,姜溯霜隻需要再刮刮魚鱗,清洗一番就能撒調料了。
洗好的魚先開背切花刀,撒上調料後需要腌制半個時辰。在這期間她同程隽安商議了莊子賬本的事情,一個時辰之後再回到廚房,魚已經腌制入味。
古代沒有烤箱,現成堆一個出來也來不及,姜溯霜把起鍋燒油将魚兩面煎至焦黃色,再把魚撈出來,開始炒底料,炒好底料先煮底菜,再将魚放進去,稍微加點兒水,再煮半分鐘就好。
竹溪在外頭生了火爐,就等姜溯霜的魚,一旁還準備了些可以涮的配菜,青菜豆腐,筍子蘿蔔,羊肉片兒和豬肉片兒。姜溯霜本想要點兒牛肉,但牛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耕地工具,基本吃不上。
姜溯霜端了鍋出來,放在架子上,“好了,可以吃了!”
程隽安還是第一次嘗試這種吃法,端着碗握着筷子有些不知所措。
循着香味,姜溯霜揭開了鍋蓋,魚身上鋪了一層蒜末,而不是辣椒,周圍是冒着泡的誘人湯汁,下面鋪着白菜和土豆片,更有蒜苗青蔥和芫荽點綴其中。
程隽安詫異的望向姜溯霜,她卻有些别扭的不看他。
“小姐,怎麼不做成辣的?”
“這裡有辣椒,想吃自己放碗裡,我今日有些上火,就不吃辣了。”
“知道了。”
等姜溯霜下了筷子,程隽安才學着她的模樣從架在火爐上的鍋裡直接撈魚。
味道很香,蒜末隻有微微的辣味,魚肉帶着微微的焦香味入口即化,是程隽安可以接受的程度。白菜和土豆片都極其入味,白菜更吸湯汁,因此也更辣些,土豆片綿軟,稍一用力一夾就碎。
姜溯霜又從身後拿出一個酒壇,“莊子上的廚娘給我的,說是前年釀的桂花酒,嘗嘗看?”
拍掉酒壇上的泥封,桂花香四溢,仿若如今不是春末而是秋中。
“你酒量如何?”姜溯霜笑問。
“尚可。”程隽安答道。
吃到最後,一壇酒也喝的七七八八,院中桂花香四溢,沒喝酒的竹溪去廚房收拾,剩下姜溯霜和程隽安對着将熄未熄的火爐說話。
這酒竟有些烈,姜溯霜紅着臉頰笑坐在對面的人:“你還說你酒量好,怎麼都喝的都坐不住了?你别晃了!我頭暈!”
程隽安失笑,眼疾手快上前接住了姜溯霜倒下來的身子,她竟是睡着了。
柔軟的發絲擦過他的耳畔,好香,是桂花酒的味道。
程隽安明明清醒着,此刻卻像是醉了一般。
“你!”幾步之外的竹溪驚呼一聲,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程隽安下意識松手,姜溯霜朝着他懷裡倒來,程隽安一手攬住他的腰,另一隻手接住了自她鬓邊滑落的青竹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