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娅,你被控制了……”
卡西烏斯的聲音忽然被掐斷。通訊終止。
烏蘿手中的白鴿沉默下來,站在她的肩膀上凝視着她。這是在它幾分鐘之前忽然蘇醒,平靜告知烏蘿自己的人類軀殼已經死亡之後,第二次傳達的噩耗。
現在信鴿,不,畢達哥拉斯大概在用自己丁點大的腦袋思考自己的身份歸屬問題。
“卡西烏斯還活着嗎?!”
她追問道,聲音略微激動。
白鴿轉動眼珠,漆黑瞳孔裡快速閃過幾絲殘影。
它答道:
“幾率不大。而且還在逐漸降低。利維娅對他……很執着。我看不清具體情況。”
“那就是還有機會。”
烏蘿查看完畢自制追蹤器上顯示的米聶卡位置,握了一下拳為自己鼓氣,動手操控飛行器躲避障礙物,主動向星艦靠近。
白鴿沒理解她的意圖。它跳上操作台問道:
“呃,你在做什麼?”
“駕駛飛行器。”
“我不喜歡你的方向。”
它揮舞自己的半邊翅膀:“牽引立場已經停止了。我們應該趕緊逃走。”
烏蘿趕走了霸占操作台的它,野蠻地完成幾個急轉彎指令。飛行器的外殼在承受大量太空漂浮物撞擊後發出危險的顫動聲音。
白鴿氣的咕咕直叫。
“畢達哥拉斯,你還能替我打開星艦的入口吧?我要從靠近引擎室的那邊進去。”
烏蘿再次對準特洛伊星艦加速飛行器。白鴿猝不及防向後跌倒,好不容易爬起來,第一句話就是問她是不是準備自殺。
“作為一隻鴿子,我希望你尊重我們倆的生命——”
“如果道歉有用,那我道歉好了。”
烏蘿忙于操控飛行器,無暇擺出愧疚表情:
“但是星艦的自毀程序完成之前,我還有時間救人。”
“你的腦子一定是出毛病了。正常人會等待救援!”
“我會把你留在飛行器上等待救援的。”
她拿出了自己撤離時,從維修區域拿走的機械犬調試闆,啟動所有機械犬之後将它們調整為最高攻擊模式。
飛行器即将抵達星艦入口處。烏蘿整裝待發。這時候鴿子降落到了她身邊默念祈禱詞。
“你也應該念一念,好好學一學。”
鴿子說道:
“在瀕死的時候,我發現這段禱詞能夠提醒我們自己都做出了什麼瘋狂決定。”
看見烏蘿戴上頭盔後的目光,白鴿吓的躲在了操作台下方。
“我這樣文化低的人很難有信仰。”
烏蘿開始檢查自己的防護服接口是否嚴密:
“不過,隻要能讓你安心待在這裡等我回來。你就教教我吧。”
小鳥立刻昂首挺胸,步伐方正地走了出來,将禱詞一句不差地教給她。
“就這樣跟我念……對,最後一句是:直到群星熄滅,你我将于死蔭之地長存。”
烏蘿逐字逐句念完後,用一根手指輕拍鳥類毛茸茸的腦袋:
“好了。我要出發了。替我守好飛行器。要是有支援人員和你聯系,一定告訴他們我是在救指揮官。”
白鳥很有尊嚴地躲開了她的撫摸:
“我會承擔一個維和官應盡的義務。”
“對接成功,小心登陸”的聲音終于響起。兩側對接艙打開,星艦内部像是進入了生命倒計時的病人,毫不羞怯地展示出灰黑變質,颠倒扭轉的内髒。
“和我保持聯系。”
道别詞已經說完,她自覺拿起了武器跳出飛行器。自毀倒計時的聲音在她降落時逐漸霸道地剔除一切其他聲音,讓她像是進入了擰緊法條的鐘表内部,時刻需要注意指針方位。
倒計時的聲音讓她高度緊張,翻過幾條倒塌的通道,眼前看見的隻有破損機械與電纜,也就逐漸大膽起來。
星艦裡的所有通道都被修改過了,有些入口被人為封死,另外有些地方又多出來缺口。她正在研究規律時,聽到有蠕動的聲音從腳下飄來,前方通道的地面一節接着一節被頂開,缺口裡噴發出大量紅霧。
她直覺上不想去觸碰這些順着地闆漂浮,看似溫暖的霧氣。退到安全處用觀察鏡眺望通道内部,霧氣裡果然有變異員工。
他們渾身赤紅,用體表裂紋緩緩吸收噴吐霧氣。而且姿态奇怪。
烏蘿觀察了一會,才發現他們都在依靠身體上生長出的灰色血管漂浮。這些粗厚如同蟒蛇的血管像是臍帶一樣環繞他們體表,一端源自他們的身體,另一端深入霧氣之中,不見盡頭。
她繞開霧氣稠密區域,随時關注手中的追蹤器上顯示的米聶卡的位置。與她出發前的位置一緻,米聶卡一直停留在引擎區域。
唯一沒有被紅霧完全填充的道路是飛行器停泊處。烏蘿做足心理準備,踩入及膝的紅霧中,還是立刻被這種粘稠,沉重的觸感激起了厭惡心理。
爆炸聲音穿過門縫,讓霧氣陡然起伏蕩漾。她緊急抓住牆面固定身體,依然免不了被沖上天花闆的霧氣籠罩。濕熱觸感漸漸淡去一點,緊貼牆面的那隻耳朵聽到了一陣令人惡心的滑動聲。
她繼續前進,隻看見模糊的紅色中快速飄過一條遊蛇般的陰影。
陰影輕輕滑入霧氣濃厚處,隐沒在一架小型飛行器下方。焦黑煙霧混合燃料氣味從飛行器裡飄出,夾雜零星敲擊聲音。
烏蘿繞着飛行器巡視一圈,找到了敲擊聲音最響亮的那一處,也就是飛行器在撞擊中被壓垮的艙門。
艙門縫隙讓她得以輕松偷窺内部情況。聲音來源于俯身站在駕駛位置上的男性。
他正在暴力拆毀駕駛位,拖拽出另一名被困在座位裡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