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的某部分顯然觸動了利維娅,讓她最終做出了決定。
她命令道:
“泰坦,把米聶卡帶到我這裡。”
泰坦哼了一聲。直到被同伴提醒,他才甩手放下密封皿,輕松扛起米聶卡,負氣離開。
烏蘿望着米聶卡被帶走,略微擔心。利維娅對她簡短叙述了情況:
“有一批仿生人的程序出現異常,在星艦上造成了混亂。維和官已經控制局勢。但是米聶卡作為重要涉事人員,需要被我們單獨看管。”
“所有仿生人都被控制了?包括安東尼奧?”
這個問題過于敏感。但烏蘿能從利維娅的表情推測出來對方并沒有被觸怒。
利維娅隻是答道:
“對。我們也控制了安東尼奧。”
烏蘿這才無話可說。
一陣柔和的咕咕聲響起。剩下的那名維和官,代号信鴿,從懷裡掏出了一隻羽毛潔白,貨真價實,胸前還戴着主人同款微縮名牌的信鴿,輕撫鳥羽,低聲道:
“這裡是信鴿。信鴿通訊中。請求與卡西烏斯指揮官通話。”
白鴿從主人掌心醒來,扭了幾下脖子,把自己脖子上的名牌抖的嘩嘩作響。
利維娅對着那隻鳥皺眉。信鴿渾然不覺,就這樣一本正經對着掌中的白鳥報告了仿生人事件,以及有兩人跟随仿生人偷渡的事情。
等到主人彙報完畢,鴿子張開嘴,用呆闆的聲音說道:
“我方查詢到尼祿的身份卡有一次飛行器登入記錄。偷渡人員是否包括他?”
望向維生艙裡的米聶卡,信鴿猶豫地把鳥舉到床前:
“……請看,這人一點也不像尼祿——”
烏蘿此時選擇盡可能地沉默,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這時,白鳥扭頭瞪視烏蘿,嚴厲的黑眼睛一眨不眨,聲音略有變調:
“……又是你。”
兩名指揮官在簡短的交流過後,利維娅結束通話,然後當場命令信鴿在室外待命,烏蘿單獨留下。
“你的身份仍然很可疑。我會視情況決定你的去留。”
利維娅顯然也有意控制了自己的異能。被人鉗制神經的壓抑感稍稍消退,烏蘿立馬表示自己會配合。
自從指揮官出現以來的隐形壓迫感終于全部消除。
利維娅微微擡頭,讓自己被陰影蓋住的臉龐出現在燈光下。像是霎那間揭開了面紗,她的灰瞳深邃如水,穿過投影注視烏蘿。
當利維娅主動向烏蘿伸手,烏蘿低頭望着投影,隻感覺荒謬——
沒人教過她面對投影應該遵守什麼禮節。
“如果你不想,我就不會對你用異能。”
利維娅見烏蘿不肯靠近,隻是得體地收手,同時說道:
“我認為卡西烏斯指揮官隐瞞了一些關于你和米聶卡事實。告訴我,你看見米聶卡時,是怎麼認出他就是失蹤人員的?他的外貌顯然不是決定性因素。”
烏蘿答道:
“他始終是我的家人。無論外表變成什麼樣,我都能認出他。卡西烏斯指揮官對我們有擔憂。我隻希望他能給我和米聶卡得到救助的機會。”
利維娅的眼睛一眨不眨,讓人毛骨悚然:
“所以在地面的荒原上,家人對你的呼喚确實存在。而你回應了他們。也許我應該贊賞你的勇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行為在不知不覺間永久改變了曆史。無論是好是壞。”
烏蘿看見了利維娅将手放在密封皿上。
“指揮官……”
烏蘿不得不問道:“我們已經摧毀了塞壬基地,制止了仿生人叛亂。您說的壞事在哪裡?”
利維娅的動作停下了。
她深深歎了口氣,飄在臉頰邊的細碎陰影像是利爪晃動:
“烏蘿,仿生人并不危險,也不邪惡。它們隻是奉命行事。叛亂是人類強加給他們的詞語。至于塞壬基地,它的崩塌隻是連鎖反應的前奏。”
烏蘿艱難地點頭,望向了一旁的仿生人殘軀。利維娅從陰影裡轉過頭來,臉上卻仍然是笑容,隻是帶上了幾絲責怪意味。
“現在你知道了嗎?”
利維娅溫和道:
“我們現在将它送到該去的地方,這部分事情就算結束了。沒有人會知道這場紛争什麼時候結束。”
那隻密封皿當着烏蘿的面被鎖在傳輸機内部。
利維娅叫來信鴿維和官:
“是時候了。立刻将烏蘿和目标送到對接艙。”
信鴿答應了。看見利維娅沒有其他指令,他的視線還停留在拉瑪身上,不禁提醒道:
“我們似乎應該将嫌疑人一起交給卡西烏斯指揮官。這是……規定。”
利維娅回應道:
“病員暫時留在星艦上。而且,我需要單獨詢問這些人。”
她對烏蘿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防止卡西烏斯再次擅作決定。”
烏蘿與信鴿帶着存放密封皿的運輸機離開醫療站。關門前,她不免回頭瞥了眼指揮官的投影。
利維娅正俯身看拉瑪,輕聲說着什麼。拉瑪的臉上布滿幹涸的黑血印迹,時而抽搐。
烏蘿想象着睡眠中被人凝視的感覺,不得不感到内心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