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她虛弱地反駁道:
“你不是米聶卡。不是他。”
她從懷裡掏出了黃色石頭,伸長手臂舉到怪物身邊,想讓它認出這塊信物。
觸須輕輕推開了她的手,但是留下了石頭,将它包裹進體内。
尼祿在遠處絕望地叫她,以為怪物在攻擊她。
烏蘿隻是盯着怪物的觸須蠕動,想要從中尋找自己認識的那個人的模樣。但無論等待多久,都是絕望。
她的身體逐漸恢複知覺,能夠掌控雙腿了。對怪物的恐懼驅使着她後退,同時有一種全新的感情由它而生,吸引着她去深究觸須之下的謎團。
遠處,一道銳利光芒破開混沌邊界。機甲部隊在滾滾沙塵之上滑行,金屬铿锵聲将黎明塗抹上冷峻鋒芒。蟲巢裡的餘孽被輕松清掃,填入火焰變為燃料。
“你在……為我治療?”
她在逐漸聚攏的光線下查看自己已經愈合的傷口,喃喃道。
附近的灰燼被機甲到來掀起的氣流吹開,露出那支落在她身邊的震蕩槍的痕迹。烏蘿下意識抓起槍,轉頭面對這隻安靜地甚至有些溫順的怪物。
它向她張開全部觸須,暴露出内部的黑色内髒,反複用剛剛學會的話語詢問她。
“烏蘿!”
這聲音是來源于尼祿,還是這隻怪物?
她調動着自己因為震驚而開始顫抖的聲音,回應道:
“你該走了。”
怪物仍然用同樣的話語回應。這次是少年的尖銳聲音:
“走,烏蘿,快走!”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腦内緊繃的警戒線被崩斷,無法被控制的情緒流淌而出。烏蘿不得不閉上眼睛,舉槍:
“你該走了。不然其他人會殺了你!快走!滾!”
槍響的時候,她驚慌睜眼,丢下武器。
怪物這次沒有蜷縮起來,更沒有反擊。
它隻是像一隻缺水的海洋生物,在震波中被解體,普通地倒地。黑紫色血液從它斷裂的觸須裡淌出來,靜悄悄地散發出惡臭。
最先抵達現場的機甲停下來了,對烏蘿與怪物舉起武器。
機甲胸前的光芒像一隻監視衆生的眼眸。
“立刻離開可疑生物。”
機甲内傳出了卡西烏斯的聲音。
烏蘿對警告聲充耳不聞。她注視着那一攤淩亂的肢體。在逐漸融解的怪物體内,再次傳來熟悉且虛弱的聲音。
它在叫她小蟲。
抛開所有顧慮,她沖上前去徒手扒開怪物的觸須,将那些沉甸甸,卷曲纏繞的碎肉扔到一邊,直到自己也陷入沉重濕冷的血泊裡。
很快,黑血向上包裹了她的手臂,脖頸,臉龐,讓她像是被怪物附身了一般。
尼祿在向她這個瘋狂尋找某種東西的人爬行,讓她離開。她不予回應,隻顧繼續向接觸到空氣就迅速變質的血肉深處挖掘。
其他機甲也到達現場,與卡西烏斯一樣停留在原地,武器懸空待命。
“怎麼回事?”
他們問卡西烏斯:
“我們這就去把尼祿帶回來。那個怪人就地處決?”
卡西烏斯沉吟一會,回道:
“等一等。”
坑道底部,烏蘿還在噴湧的黑血源頭瘋狂摸索。最終,她的手指在冥冥之中觸及到了溫暖的物體。
兩隻人類手掌憑空相握。
順着她的動作,黑血紛紛滑落,另一隻手掌從中升起。
跟随手掌一起浮現出的是少年的面龐。如同陷入泥潭的珍寶,黑色污染物被蕩滌幹淨之後,脆弱精緻的細節逐步展露在衆人視線之中。
雙腿被截斷的少年在烏蘿的懷中睜開眼睛,用初生動物般的目光仰望她,眼珠逐漸從渾濁轉為清澈。
“烏蘿。”
他說道。
“對。”
她點頭。然後仰起頭,對那些旁觀的機甲大喊道:
“這是米聶卡!他是人類,是活着的人!救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