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蘿絕望睜眼。
在飄搖不定的倒影中,那根四下試探的長尾巴終于退去。尾鈎像是褪去的晨星,最後一閃,消失在遠處。
她和尼祿雙雙浮出水面,慌亂甩去臉上和身上正在吸血的蟲子。
“這邊來!”
她發現了一處浮出水面的坡地,向尼祿招手示意。他隻是稍微動了動,身體一歪又倒入水中。
“我,我感覺……”
他伸手掐住了自己的左邊腳踝,又擡頭,在她預感到事态不好時對她歉意一笑:
“我的腳踝……應該是斷了。”
他說出這件事的輕描淡寫語氣讓烏蘿誤以為自己聽錯了。
尼祿随即拿出一隻空藥盒,解釋了她的疑惑:
“我出發前吃了大量強效止痛片。所以,接下來一天我應該沒事。之後就難說了。”
烏蘿幫他拖着受傷的腳躺到坡地上,然後對他說道:
“——我去找能和基地通訊的設備,然後看看有沒有其他……活人。”
活人這個詞讓兩人同時臉色一沉,再次意識到周圍是危機重重的荒野。
尼祿躺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她翻找水塘,在一具一具的屍體之間摸索。
“真的抱歉,我也想幫忙——”
他剛剛起身,就開始嘔吐。這次吐出的是水中的那些紅蟲和一些綠色蟲卵。
“這是什麼玩意兒?!”
他驚呼道。就好像害怕寄生蟲會比濫用藥物還要危害健康似的。
“水生線蟲。”
烏蘿把死亡人員的随身武器拿了起來,檢查細節:
“它們在活物體内産卵,以此控制活物被剛才出現的保姆蠍帶回巢穴,然後借用保姆蠍的巢穴溫度孵化。天然共生關系。”
尼祿虛弱的搖頭:
“……對不起但你說什麼?”
“這些都是農業衛星的人給它們取的通俗名字。放心吧,你暫時沒事。”
“你們那裡的人把剛才那個惡心長尾巴大家夥叫保姆?”
“因為它的習性而已。”
烏蘿摸遍了死去的人員,找到的能用的物資也就隻有幾包零食,一些武器。
最後,她不得已摸索進入飛行器殘骸的内部。
殘骸裡血迹遍布,物品要麼是被燒毀,要麼是被損壞。她看見了還留在通訊頻道上的飛行員的殘肢。
輕輕将殘肢放到一邊,她開始調試通訊頻道。
無論哪個頻道,都是一片雜訊聲音。
但是通訊設備似乎并未遭到損壞。
烏蘿錄下了自己的求救信息以及大緻方位,按照失事後的求救規則發出。
随着外界天色逐漸陰暗,她整理出了自己能帶走的必要物品,繼續向着飛行器的深處探索。
尼祿在外面叫她的名字:
“烏蘿,看那邊!”
她飛奔出去,看見遠處的原野上有一群黑色的生物在挪動。看體型與剛才試圖捕獵他們的保姆蠍差不多。
烏蘿感覺到空氣中有輕微的霧氣。
她抹了抹面龐,發現霧氣雖然不明顯,卻會在皮膚表面産生濕黏觸感。顯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是時候作出決定了。
“尼祿。”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對他說道:
“我試圖聯系基地和星艦,但是都沒有得到回應。現在看起來其他人都死了,剩下的物資也不多。所以我們要嘗試自救。”
尼祿隻顧呆呆點頭。
他好像被她的嚴肅臉色吓到了,連忙補充:
“我的哥哥是指揮官,他一定會……”
“最好的方式是你留在原地。我會攜帶物資前去尋找基地救援。”
烏蘿把分裝好的幾包零食留給了他:
“放心,一旦找到其他人我就會立馬讓他們來救你的。或者更好的情況,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了,不久就會找到這裡。”
但是看這裡的地形和生物分布,與基地所在的平原地區相隔甚遠。即便基地派人尋找,又有多大幾率能在蟲群到來之前找到?
烏蘿内心的某個地方在督促着她做出選擇。
在寒冬季節,農夫們在轉移營地時總會主動放棄一些太過瘦弱的畜牲。
尼祿現在是真的被吓到了。
“不,不!求你了,别,别把我一個人放在這裡。”
他試圖站起來,但是立馬痛的叫了一聲。聲音很小。他仰起頭來看她,眼睛不安地眨動:
“……我很害怕。”
在兩人頭頂,這顆名為塔斯的星球的夜幕正在降臨。低垂的雲霧殷紅如血,在地面上形成一塊一塊狀若瘀斑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