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被人窺視了整整一個月是嗎?
記起來的一瞬間,明亮溫馨的家充滿了森冷。
仿佛每個黑暗的角落,每個看不見的拐角,都有一雙眼睛,在盯着秦纾的一舉一動。
門外的人聽到了屋内重物落地的聲音,下意識看了眼門鈴的方向,然後加快手中動作。
有人在家怎麼還這樣明目張膽?!
秦纾撐着牆,拿過餐桌上的手機沖進卧室,反鎖好房間門。
“喂,我要報警,有人在試圖開我家門……”
簡單叙述完情況,警察沉穩的聲音響起,“我們會馬上出警。在此之前,請你務必保護好自己!”
家裡的可視化門鈴也連着手機,挂斷電話後,秦纾躲在卧室,心驚膽戰地看着那個男人。
然而畫面中,電梯門開了,池嶼從裡面走出來。
秦纾在手機中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池嶼扯住那男人的衣領,防止他逃跑。
從卧室跑到大門口,大約隻要十幾秒。
但就是這十幾秒,事件的走向變得完全不同了。
打開門,出現在眼前的是池嶼拉過男人,揮拳打上去的那一刻。
血瞬間從男人鼻腔中噴濺出來,池嶼發了狠,腦海中全都是如果這人得逞,秦纾艱難危險的處境。
他真的氣瘋了。
沒有人能夠體會這一瞬間池嶼害怕失去愛人的恐慌,就連秦纾自己也不能。
一拳一拳砸下來,男人倒在地上,鴨舌帽在混亂中已經脫開了。
起初他還有所掙紮,幾拳過後,就已經沒了反應。
拳頭上慢慢沾了血迹,提起拳頭時,還有血絲粘連。
整個世界在池嶼眼中變紅,這讓他想起很多年前,在美國打的那一場場架。
隻有在這種時刻,池嶼才會驚覺,其實他從來不是個正常人。
他陰鸷、麻木,缺乏正常同理心。
他不正常,秦纾更是他心裡最畸形的那部分。
數十年、無數個日夜,那些愛意和欲.望早就變成了病态的占有。
他願意為了秦纾變成任何樣子,如果她喜歡,他能裝模作樣一輩子。
但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池嶼。”秦纾慌了神,她看見池嶼眼神狠戾,表情刻毒陰森。
某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從來不認識池嶼,這樣的他太陌生了。
地上的人逐漸沒了求生欲望,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
揮拳就在瞬息之間,秦纾跪在池嶼身邊。
“池嶼!”她聲音顫抖,從背後用力抱住池嶼。
“别…别再打了。”秦纾不敢看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男人。
靠在池嶼寬闊的背上,能感受到他粗重的喘息。
池嶼高高揚起的拳頭倏爾停住,隻是眼神裡的狠戾還沒有消散。
秦纾咽了咽口水,大着膽子掰過他的臉,“不能再打了……”
池嶼轉過身,與秦纾對視的片刻,就像是野獸突然被馴化。
身前的軀體從緊繃慢慢變得柔軟。
如果這個過程有實質,大概能看到利爪和利齒逐漸退化,變成了人類柔軟溫暖的手。
池嶼嘴唇嗫嚅,突然緊緊握着秦纾的肩,上下打量片刻,然後他把她緊緊擁入懷。
擁抱嚴絲合縫,池嶼跪立在她身前,雙手環住她,下巴磕在秦纾肩頭。
他在微微發抖。
“你沒事吧?”像是在問秦纾,又像是在自我慰藉,“萬幸你沒事。”
秦纾沒接話,池嶼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越過他能看見倒在地上的男人。
不得不承認,回想起方才池嶼的樣子,她仍是心有餘悸。
閉上眼睛,秦纾一下一下順撫着池嶼背脊。
就這樣安靜擁抱片刻,直到池嶼主動錯開懷抱,他眼睛裡有水色,像個做錯事忐忑的孩子,剛才的陰狠消失得一幹二淨,隻剩下茫然與無措,“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害怕了。”
秦纾與他對望,感官受到了過大的沖擊,被刺激得渾身麻麻,那是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強迫自己忘記剛才血腥的一幕,秦纾抱住池嶼,輕輕拍拍他的頭。
“小魚,謝謝你。”
池嶼眼眶一熱,用力回抱住秦纾,明明比她高出一個頭,也比她強壯,卻總覺得自己需要依賴她。
他帶着哭腔,說話聲音斷斷續續,像小狐狸的哼唧聲,“對不起姐姐,我好害怕…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被傷害…對不起…”
秦纾捧住池嶼的臉,看他鼻涕眼淚全部糊在一起,瞬間無言。
她自己也哭了,擡起袖子先囫囵給池嶼擦了擦。
“小魚,”這是秦纾第一次感受到池嶼對自己如此濃烈直觀的愛意,太過洶湧太過猛烈,“多虧了你,我才沒事,你把我保護得很好。”
秦纾稍微立起身,不帶任何旖旎色彩地吻上去。
一觸即離的吻,帶着救贖。
在接觸到池嶼靈魂中最黑暗、最兇狠的那一面,秦纾依舊願意奮不顧身愛他。
黑色的靈魂,把最純淨的愛留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