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月鼎頗為意外。
堯犬是在試探他?
他故作驚訝:“此話怎講?”
“揣着明白裝糊塗。”堯犬輕哼了聲,“你不就是覺得我和李吉的一夥的,所以才獨自去找他。”
若是其他人,早該被他的話砸懵,順着堯犬的話往下,暴露自己的意圖。
可問月鼎隻是微愣了下,随後道:“聽起來,你懷疑李村長很久了。”
依舊将自己的态度撇個幹淨,把話題推回堯犬身上。
真狡猾。
“當然。”堯犬磨了磨犬齒。
“周姨對我有恩,和李吉無關。”
“她希望她守了四十來年的村子能太平,我隻完成她的遺願。”
他與村裡人關系疏遠,不管怎麼和李吉虛與委蛇,李吉都拒絕讓他探查各家宅院,給他更多線索。
調查一直停滞不前,堯犬需要他人的幫助。
放眼滿稻村,齊改一行人撲在試煉的結果上,不停計較得失進退,其他人則更指望不上。
隻有這個性格溫吞又古怪,一天大半時候都是副心不在焉模樣,但又真敢提劍擋在活屍面前的問月鼎,在關心滿稻村的死活。
“我知道了。”
問月鼎思忖片刻:“依你之見,我們才是同路人。”
“.....嗯。”
雖然說服了問月鼎,可堯犬還是憋了股氣。
本來沒打算和他交這麼多底,但問月鼎實在太謹慎。
問月鼎沒說幾句話,沒透露出線索,言語也毫無攻擊性,卻一直在牽着他的鼻子走。
“你家人的遺物怎麼辦?”
“我自有辦法取走。”
“若有需要,我會幫你。”
視線相對,問月鼎的瞳孔依舊朦朦胧胧,讓人猜不透他的淡笑裡藏着什麼心思。
遺物定是很重要的,如果堯犬說的是事實,那這是他給堯犬的承諾。
事已至此,堯犬的來因、目的都已明晰,他沒有拒絕堯犬的理由。
“我需要知道你回村後的經曆。”
......
“不知二位要來,我這就去備茶。”
李村長彎着腰,倉促地要去燒水,被問月鼎叫住。
“我們不久留。”他的微笑如沐春風,“不請自來,本就是我的不是。”
可他旁邊的堯犬遠沒他這般溫和。
自打進了村長家裡,他的心情就不太好,抱着臂,警惕環顧着四周陳設。
面對不知來意的兩人,李村長汗流浃背。
“不必緊張。”問月鼎的柳目微彎,半邊臉被從破窗落進來的陽光照到,襯得他眼下淚痣格外明顯。
“我想問些村裡的情況。”
聞言,李村長松了口氣,“我定知無不言。”
“近些年,村裡......”
神色變得嚴肅,問月鼎的嘴唇輕啟。
慢悠悠的語調念了許久,弄得原本焦躁的堯犬都開始昏昏欲睡。
而這段時間,問月鼎觀察完四周環境。
地面非常幹淨,可李吉家的飯桌上碗疊得亂七八糟,與地面對比明顯。
他能聞到艾草焚燒的濃烈味道,久久不散。
“屋裡的艾草味這般重,是為驅蟲?”
“不是。”
李村長的面上僵硬一瞬,苦笑,“想用艾葉軀下瘴氣,求個心安。”
問月鼎點點頭。
“瘴氣必須盡快除去。”
他直白道:“最方便的辦法,是糾集一批人,趁夜将活屍燒毀。”
“這.....萬一燒到田該如何是好?”
李吉回答得很快,似早在心頭有了預設。
“請您信我,不會波及田地。”
問月鼎言辭懇切。
“可活屍生前多是村裡人的親朋好友。”
李吉的手握緊又松開:“要是燒了投不了胎,或投胎成殘廢,我沒法和他們交待。”
問月鼎了然點頭。
顯然,這更接近李吉的真實想法。
“可他們的親人要是死于他們之手,你更不好交代。”
一直安靜站着的堯犬終于開口:“死人不能複生,活着的人才更重要。”
“知道,我當然知道。”
李吉避開他的視線。
堯犬的視線偏移,看向問月鼎的手。
一條紅绫安靜地纏在問月鼎那提不動劍的左手上,不住地往他指尖蹭。
指節微動,問月鼎在回應紅绫。
最開始,紅绫一直在問月鼎的衣服上當點綴。而進屋後,它貼着牆鑽進了李吉家的後院,再悄悄摸回來。
“怎麼樣?”微俯下身,堯犬輕聲問問月鼎。
問月鼎眼中帶了笑。
挺神奇。
他們一直不怎麼信任彼此。
畢竟他們的相識,本就源于猜忌。
可如今,他們卻在齊心辦同件事。
“後院草垛下邊,有個地窖。”
他看着堯犬,語速依舊緩慢,落到李村長耳中卻像是魔音。
“不!!!”
聲音震得問月鼎耳膜生疼。
一直都沒急眼過的李吉失聲,下意識地往去後院的門處靠。
他還沒沖過去,就被堯犬摁在牆上。
“地窖裡藏了活屍。”
問月鼎站起身,推開長着綠苔的後門。
他面上笑容減淡:“李村長,可是您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