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很清楚，自己的生計還綁在公司的手指上，他沒有什麼殺身成仁的勇氣，他不過是一個想要活得更好的普通人。

若沒有足夠的底氣，他也不敢一己之身去觸碰公司的利益。

這些天，他沒少挂在遊戲裡，遠遠地盯着這位令妃娘娘。

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甚至一句不經意的話，都讓他忍不住揣摩她的意圖。

他心底那個曾經不敢相信的猜測，如今卻越來越清晰。

“顧矜……”林銳輕輕念着這個名字，目光複雜，“她該不會就是那個傳聞中，為了遊戲制片人獻祭一切的——顧令聞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的後背不由得冒出一陣冷汗，同時又有種難以言喻的憤怒和荒謬感湧上心頭。

“這遊戲背後的故事，比劇情還狗血。”

顧矜微微挑眉，語氣淡然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鋒利：“你在這遊戲裡苟了這麼多天，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該聽不該聽的都聽到了。現在出來，是想好該說什麼了？”

這話一出口，林銳的臉瞬間紅得像煮熟的蝦。

不得不說，這遊戲的沉浸感做得真的離譜。

顧矜不過是個NPC，建模卻精緻得不像話，連一根發絲都透着貴氣。

他一個技術宅，現實中連和财務的小姐姐說話都會臉紅，更别提整天和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待在一起，能不胡思亂想幾分？

他使勁搖了搖頭，壓下自己莫名其妙的遐思，幹咳兩聲道：“我……雖然很想幫你，但我也是個守規矩的人，公司那邊……”

顧矜卻連眼神都懶得給他，盯着燭火，毫不留情地打斷：“打住。你今天出現在這兒，就說明你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她頓了頓，語氣更冷了幾分：“而且，我也說過了，你不是在幫我，是在幫你自己。”

林銳一時語塞，被顧矜的話怼得生生噎住。

他突然發現，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姑娘，給他的壓迫感居然比老闆還強。

他收起了那點拿腔拿調的姿态，幹脆坐到顧矜對面，攤手道：“行行行，就算是為了我自己吧。但我也不想做什麼太出格的事。你說吧，需要我幹什麼？”

顧矜微微擡眸，目光裡多了一絲冷靜。

她心裡清楚，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手術成功後，她會徹底脫離這個虛拟世界。

但有些人，有些事，她必須做。

她開口道：“屎山暴露在外，對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需要你做一個鏡像，為承稷生成一個屬性面闆，把屎山的後台……遮掩起來。”

林銳聽完皺起眉：“所有NPC的屬性都是人物建構的一部分，要增加這種東西，恐怕得經過策劃組審批——”

“我知道。”顧矜再次打斷他，“所以不需要你真的重建一個人物。你隻要做個貼圖，覆蓋掉承稷的入口就行。隻要不被直接檢測發現，我相信測試組不會對一個炮灰NPC的孩子的屬性感興趣。”

林銳聽到“炮灰NPC”幾個字，忍不住笑了一聲：“貼圖？這倒是簡單，甚至用表格就能搞定……不過，令妃娘娘，你現在可不是什麼炮灰NPC，你可是大昱朝後宮的第一人啊。”

顧矜低下眼，林銳看到她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很快就不是了。”

林銳一愣，試探着問：“你剛才說什麼？”

顧矜沒有回答，仿佛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停留。

她轉移話題道：“這件事不難，但還有一件事，與你的利益無關，我希望你能幫我。”

林銳放松了些，看着她：“先說說看。”

顧矜擡起眼，目光平靜得讓他有些發毛：“未來一個月，每天都刷新一遍蕭臨川的狀态。”

她既已決心要走，與其讓蕭臨川回想起那些曾經的日子，不如讓他把自己當作一個蠱惑人心的妖妃，就當是做了一場無關緊要的美夢吧。

這件事對林銳來說并不算難。

最近公司因為AI的問題頻繁出現Bug，對NPC的刷新操作也越來越頻繁。

林銳雖然不明白顧矜為什麼執意要這麼做，但他竟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沖動——想在她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他挺了挺胸，坐得直了些，語氣裡多了幾分自信：“這個不是什麼難事，雖然需要動用一些權限，但都在我的管理範圍内。”

顧矜擡眼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掃過。

眼前這個人，仍然是銜珠那嬌小的身子，卻分明強撐着幾分硬氣，似乎想表現出自己能擔事的模樣。

這一幕莫名有些好笑，像個孩子在努力證明自己。

但顧矜卻實在開心不起來。

她勉強扯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從書中抽出一張紙遞給林銳：“我沒有什麼能感謝你的。這是我在遊戲裡查找出的幾個Bug，看看你能不能用上吧。”

林銳接過紙，低頭一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紙上列出的，竟然都是他們小組最近一直在研究的問題！

“你……”他擡頭看着顧矜，眼裡帶着幾分驚訝和感激，“你什麼時候——”

話到嘴邊卻沒說下去。他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比他想象中聰明也複雜得多。

氣氛正好，林銳忍不住想多說兩句。

他猶豫了一下，朝顧矜伸出一隻手，試探着笑道：“多謝你，那麼……我們算是朋友了吧？我叫林銳。”

顧矜看着他伸出的手，沉默了片刻。

她實在太累了，身體和精神都已接近極限。

她站起身，輕輕碰了碰那隻屬于“銜珠”的手，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謝謝你。我叫顧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