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親人早已離世,她不過是一個漂浮在都市裡的孤兒。
而此刻,她的孩子,她的愛人,甚至她曾經養過的狗……這些她以為再也無法擁有的溫暖,竟然都在這個虛拟的世界中。
陶樂樂還在興奮地說:“矜姐!隻要再等一個月,咱們手術做完,你就可以回去啦!到時候,我帶你去喝最新爆火的奶茶!還有網紅炸串、深夜燒烤、芝士爆漿蛋糕……咱們還能去看演唱會、逛主題樂園……”
韓钰察覺到顧矜情緒的異樣,輕輕拉了拉陶樂樂的衣袖。陶樂樂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興奮似乎有些過頭,急忙停下了滔滔不絕的話。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顧矜,試探着問:“矜姐,你不會是……舍不得這個虛拟世界吧?”
她撓了撓頭,語氣裡帶着一絲不解和調侃:“這不就是個遊戲嘛!你就當自己去非洲深山老林旅遊了一年,現在該收拾行李回家了!”
顧矜聞言,微微一怔,随即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她擡起眼看向陶樂樂,語氣輕松得像是在開玩笑:“說什麼呢,我當然要回去啊。”
……
祈年壇。
晨光熹微,壇前百尺見方的祭坪鋪滿新采的桑葉,晨露未晞,葉面泛着翡翠般的光澤。
禮樂官列于壇西,身着深衣,手持編鐘、玉磬,整齊肅立。
蕭臨川身着玄衣纁裳,冕旒垂珠輕掩面容,隻露出一截下颌,線條繃緊如弓弦,顯得格外肅穆。
他一步步登上祭壇,步伐沉穩,冕旒随步伐微微晃動,身後半步跟着白芷。
她一襲青翟衣,裙擺上繡着翟鳥展翅的圖案,腰間佩戴一枚串着五色絲縧的桑木小弓。
太祝捧玄酒踏着《雲門》古樂緩步登壇,雉羽幡在風中獵獵作響。
維歲在癸卯,時屆仲春,萬物萌動,百卉吐芳。
伏惟上天高遠,厚土深恩,日月昭昭,星辰列列,佑我黎庶,安我邦域。
今以桑枝為弓,五色為縧,祈高禖神女降福人間,賜合二姓之美,育萬世之昌。
……
蕭臨川回眸,目光落在白芷身上,微風拂過,她青翟衣的衣擺輕輕揚起,面容清麗如初見。
當他緩緩伸出手時,白芷怔住了。
那隻手修長而有力,掌心向上,仿佛是一個無聲的邀請,也仿佛是命運再一次的試探。
她心中微微一顫,淚意不知從何湧上眼眶,卻又被她極力壓下。她垂下眼簾,指尖微微顫抖,心緒如亂麻。
“如果命數就該如此安排,那該多好啊……”
這一切不過是虛幻的假象,是一個被精心編織的遊戲,她和蕭臨川都是被操控的傀儡。然而,在此刻,在這煙霭缭繞、樂聲悠揚的祭壇上,在他目光的注視下,她卻忍不住生出一絲動搖。
“如果沒有什麼顧矜,如果我從未知道這背後的真相,那該有多好啊……”
她的理智在提醒自己,這不過是鏡花水月,然而,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向往着此刻的美好——這份溫暖的注視,這份仿佛可以依靠的堅定,這份仿佛從未改變的情意。
“他是我矢志不渝的愛人,我隻需要愛他,信他。如果這一切都和以前一樣,該有多好啊……”
她的内心在掙紮,一邊是理智的冷靜,一邊是情感的熾熱;一邊是她清楚的現實,一邊是她無法抗拒的渴望。
白芷咬了咬嘴唇,唇瓣因用力而泛白。
她知道自己不該動搖,不該被這虛假的溫情迷惑,可她還是緩緩擡起了手,将它輕輕放入了蕭臨川的掌中。
那一瞬間,她仿佛聽見了自己心底某處的歎息,像是認命,又像是妥協。
蕭臨川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将她的手包裹住。
他的掌心傳來的溫度讓白芷的心微微一顫,幾乎要讓她忘記了一切的真相。
然而,就在這一刻,蕭臨川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凝。
他胸中一陣鈍痛,眼前莫名出現了顧矜生産後躺在榻上,發絲都被汗水沾濕,卻對着自己笑的摸樣。
腦海中浮現出那日欽天監的話:“母星搖搖欲墜,不似長久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