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約聽到徐拓的聲音夾雜在模糊的背景裡:“放你做公司的獨董……這次融資額按比例給你……八百萬……”
随後,是黃律師低低的一聲歎息,緊接着便傳來一陣意味深長的笑聲。
林銳的腦海一片空白,會議室裡那些含糊不清的對話像一把錘子,重重砸在他的理智上。
他沒有聽清徐總最後的回答,但那笑聲裡包含的冷漠和算計卻比任何語言都更刺耳。
他的腦海裡瞬間翻湧起無數畫面:
李昊離職前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注意身體”;
入職協議裡那份他沒有細看的虛拟适應症責任承擔書;
還有那個他隻在八卦中聽到的名字——顧令聞,一個據說因加班而腦死亡的角色策劃。
……
一夜過去,五明堂寂靜無聲,唯有鳥鳴清脆,劃破晨間的微涼。
顧矜醒來,青槿輕手輕腳地扶她起身,旁邊銜珠乖巧地站着,眼神溫順,與昨日那陰沉冷厲的模樣截然不同。
看來靈動娛樂的人昨夜并未再上線。
顧矜并不擔憂,若這遊戲真的做到無懈可擊,那它的代碼就不該被稱作“屎山”。
她已經摸清了那“屎山”的門路,若靈動娛樂不願與她合作,她自有應對之策。
至于那位程序員,若真想背刺自己,此刻也輪不到鳥鳴來将她叫醒。
她掃了一眼室内,眉頭微微一蹙:“有人來過?”
昨夜她吩咐點了薄荷腦,一夜過去,應當還留有些許餘香,然而此刻博山爐内竟連香灰都不見蹤影。
青槿低聲回道:“回娘娘,陛下今晨來過。”
她頓了頓,又帶着幾分猶豫補充道:“說是……高禖春祭上要用的桑木弓存放在五明堂,過來取。”
見顧矜神色未變,青槿連忙接着說道:“陛下還來看了娘娘,說薄荷腦擾人清夢,叫娘娘多睡會兒,就吩咐奴婢熄了。”
顧矜唇角微微一揚,笑意淡淡,心想,怕不是蕭臨川擔心我,而是白芷素來不喜薄荷味。蕭臨川怕是擔心沾染了薄荷氣息,惹心上人不悅吧。
顧矜語氣平淡:“高禖春祭,天子率後妃祈求天命延續和子嗣昌盛,陛下……帶了誰去?”
青槿遲疑片刻,低聲道:“奴婢不知。不過,後宮除了娘娘您,也就甯嫔娘娘的位份能随侍在側。”
顧矜輕笑了一聲,目光落在窗外的樹影上,似乎并不在意:“青槿,你不必這樣避着我。”
青槿擡頭,神情複雜,似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間,最終還是低聲說道:“娘娘,恕奴婢多嘴。奴婢随侍陛下已有十年,知道陛下對娘娘是不同的。”
顧矜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青槿咬了咬牙,繼續說道:“陛下自小生母早逝,寄人籬下,先皇不苟言笑,陛下從未有一日是真正暢快的。可自從娘娘入宮,奴婢才覺得陛下有了幾分人氣兒。隻有在娘娘面前,奴婢才覺得陛下是真的過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着一絲難掩的惋惜:“隻是奴婢不明白,那日封妃大典之後,陛下竟似變了性子,才剛打開的心扉,又重新合上了。”
顧矜垂下眼簾,指尖輕輕拂過衣袖,聲音淡然:“陛下心懷天下,是明君。耽于情愛并非明智之舉,他或許隻是想通了。”
青槿忍不住說道:“娘娘與陛下的情意,奴婢日日看在眼裡。陛下待娘娘不同,世人皆知。可如今,陛下卻不知為何對娘娘冷淡疏離,奴婢實在想不明白……”
顧矜擡眸:“後宮本就是如此。君恩如水,人情冷暖,寵愛無常,你既侍奉過前朝,應早已見慣才是。”
青槿卻搖了搖頭,語氣裡帶着幾分執拗:“娘娘,奴婢不信。這些年陛下對娘娘的情意,絕非尋常後宮恩寵可比。奴婢相信,陛下總有一日會回心轉意。”
顧矜聞言輕笑:“回心轉意?”
青槿欲言又止,終是低聲說道:“奴婢隻怕到時候,娘娘對陛下生了龃龉……”
話未說完,卻聽得外間守衛朗聲通禀:"陶貴人、韓貴人谒見令妃娘娘。"
顧矜微微一愣,來不及細思,便先讓青槿和銜珠退下。
陶樂樂來看自己倒不稀奇,但那韓玉珩……自從夏日宴後便沒再見過她上線,更别提後來從陶樂樂口中得知,這位“韓貴人”竟是自己現實中的主治醫師,顧矜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好奇。
不多時,陶樂樂已拉着韓玉珩進了殿。陶樂樂一如既往的粉色衣裙,發間戴着可愛的毛絨裝飾,倒是那韓貴人雲鬓微亂,杏色宮縧纏在陶樂樂腕間,倒似被挾持而來。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見内室無人,才松了挽住韓玉珩的手,幾步蹦到顧矜榻上,露出了一貫大大咧咧的笑容,毫無顧忌地嚷嚷起來:“矜姐!剛剛那些話我可都聽到了!蕭臨川這個渣男,果然負心薄幸,皇帝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