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慶甯的車駕消失在街角的塵土中,蕭臨川才收回目光,那張溫柔的面具也随之褪去。
蕭臨川收了剛才柔和的神色,目光冷冷掃過面前的秀女。
顧矜低垂着頭,感覺蕭臨川的目光在自己身後的白芷身上隻停留了一瞬,便很快轉開了。
反是落在了自己臉上。
顧矜嘴角微勾。原劇情裡,蕭臨川不過是擔心自己的小青梅,所以才偷偷出宮看看,不料撞上了這一幕。
隻是蕭臨川敏銳多思,又怎會将心上人暴露在衆人觊觎之下?
這般明目張膽地将目光投向自己,倒是讓她成了衆矢之的。
"挺好,我就是那個出頭鳥了。"顧矜在心中冷笑,這正中她下懷。
這群愚蠢的玩家,個個懼怕白芷的天定白月光光環,隻敢退避三舍。不知道後期要氪多少金,刷多少次禦花園,才能入得皇帝法眼。
所謂的緣分,不過隻是公司獲得收入的一種手段。
顧矜可沒有時間像她們這樣玩兒。
與其做他人的影子?不如站出來,直接将那光芒擋住。
"你怎麼不躲,不怕?"
蕭臨川望向顧矜,眼神卻不自覺地掠向她身後的白芷。那一瞬的目光溫度,足以暴露他的心思。
顧矜昂首而立,眸光清亮,聲音擲地有聲:"回陛下,臣女生在将門,自幼聽父親說,将士臨陣不可退。"
"你倒是武勇。"蕭臨川輕笑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玩味,聲音不疾不徐地傳來,"隻是慶甯是什麼身份,你心裡該清楚。這般不懂變通,可知道‘剛極易折’的道理?"
顧矜微微擡眸,目光如炬,毫不避讓:"陛下,臣女自知‘剛者易折’,但折與不折,在于心志,不在于外力。"
她聲音清越,字字铿锵:"護衛該護衛之人,是臣女的本分。若因畏懼而退縮,那才是真正的折了脊梁。"
蕭臨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将目光落在顧矜身上,隻見顧矜跪得筆直,眉如遠山,杏眼若星,朱唇皓齒間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那張本該嬌媚動人的容顔,此刻卻因她挺直的脊背與凜然的神态,平添了幾分巾帼不讓須眉的英氣。
"你是何人?"蕭臨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駐,聲音不自覺放緩。
顧矜微微欠身,聲音如清泉叮咚,帶着一份沉穩與從容:"回陛下,臣女是鎮守将軍顧定遠之女顧矜。"
"顧定遠之女?"蕭臨川眸光微動,語氣中多了一絲意味深長的試探,"朕記得太後頒布的軍恩令,武将之女不必應诏入宮。"
顧矜迎着蕭臨川的目光,毫不退縮,語氣不卑不亢:"家父常說,軍恩令是皇恩浩蕩,不是逃避責任的擋箭牌。"
她頓了頓,杏眼清澈如水,續道:"臣女以為,太後頒此令是體恤将門,但将門子女若因此貪圖安逸,反倒辜負了聖恩。能入宮侍奉君前,亦是軍恩。"
蕭臨川看着她,目光驟然深沉,心中泛起了層層漣漪。
蕭臨川微微眯起眼,目光在顧矜身上停駐片刻,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太後的身影。
先皇遺诏雖然讓他繼承大統,但這明面上的九五之尊,卻如同海上孤舟,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藏洶湧。
太後對這個非親生的皇帝處處提防,卻對自己的親弟淮王百般溺愛。
兩年來,淮王羽翼漸豐,北軍主力盡在其手,西營精銳聽其号令,就連禁軍都暗中傾向于他。而太後頒布的這道“軍恩令”,表面是體恤将門,實則是斷絕他與軍中世家聯姻的可能。
偏偏朝中将領十有八九都是淮王的舊部,打着感戴太後恩典的旗号,暗地裡卻在為日後另立新主做準備。
而顧家,竟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表明心迹。
蕭臨川的目光再次落在顧矜身上,眼底的寒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笑意。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帶着幾分意味深長:"顧氏女,世人常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可知,鋒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顧矜微微一笑,目光坦然,語氣平靜卻擲地有聲:"臣女曾讀《禮記》,其中有言:‘玉韫珠藏,不值良工不發;劍藏匣中,不遇敵手不鳴。’臣女以為,鋒芒是否外露,不在于自身,而在于是否有值得用鋒芒去守護的人與事。"
蕭臨川眸光一閃,唇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顧氏女倒是博學。"
顧矜微微欠身,語氣依舊從容:"陛下謬贊,臣女不過是略讀詩書,謹記家訓而已。"
蕭臨川沉默片刻,忽然轉頭看向一旁的張德安,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德安,顧氏女擢封為常在,封号為令,即刻入宮。"
顧矜垂眸,眸中波瀾不驚,緩緩屈膝行禮,聲音清朗而堅定:"臣妾,恭謝皇上恩典。"
蕭臨川壓低聲音,意味深長道:"你護了該護的人,很好。"
衆人目光交錯,彼此心思暗湧。
顧矜未曾參與選秀,卻被破格晉封,這無疑是一枚重磅巨石,砸入了本就躍躍欲試的玩家心中。
“陛下……”
隻聽一聲較怯怯的呼喚,從人群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