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鏡的心思原本全在齊叡身上，禦醫診脈的時候一直如兔子般豎着兩隻耳朵細聽，這會兒聽了小太監的話，臉色一下子白了，兩隻細瘦的手緊緊絞在了一起。

春兒也一臉驚吓地湊到了寶鏡身邊。

金山見狀，急忙走到齊叡身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雖然搞不清楚自家主子跟禦花園裡遇到的小公子之間到底有什麼狀況，但金山向來很會急主子之所急，憂主子之所憂，方才忙着使喚宮人們的時候，還不忘打聽幾句寶鏡主仆的事，如今自然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齊叡聽了面色不變，眸光卻陡然暗了下來。

“沒瞧見本王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麼，還不去尋件幹淨的換洗衣裳來！”

瑞王皺眉斥責：“本王這副樣子如何能見太子殿下，豈不失禮！金山，你先去與太子解釋一下，請殿下稍等片刻。”

“是！是！”

金山原先沒給瑞王換衣服，本就是為了給禦醫看的，這會兒目的達到，自然應是不疊，高聲催着宮人們趕緊去尋幹淨衣裳來。

将内殿的宮人太監全攆出去，金山又匆匆往外趕，将太子堵在了外殿裡。

禦醫也提着藥箱一起走了。

于是這裡隻剩下了寶鏡主仆和瑞王三人。

瑞王對着寶鏡伸出手，輕聲道：“你過來。”

寶鏡不安地往外面望了望，還是遲疑着走了過去，最後在離着瑞王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了。

他現在很忐忑，一方面擔心太子會不管不顧地闖進來，他非常不想見到太子。另一方面又很疑惑自己面對齊叡時的反應，更不知道對方為何會知道他的名字。

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啊。

不過寶鏡能感覺出來，這位瑞王爺對自己充滿了善意，看過來的眼神都是暖融融的，完全不是面對太子時，那種撲面而來的令人作嘔的色.欲暴虐之氣。

見寶鏡不肯再近前，齊叡也不勉強，隻是柔聲道：“你是工部尚書蕭正天的長子，名叫蕭寶鏡對嗎？”

再次醒來之後，齊叡腦海中的記憶有部分斷層，并不知道自己曾叫出過寶鏡的名字，隻記得眼前的少年好像就是自己幼時夢裡的那個人。

明明應該是很荒謬的事，他卻覺得如此真實，并對此深信不疑。

寶鏡疑惑地點頭。他很奇怪，瑞王不是知道自己的名字嗎？他原本還想問問瑞王為何會知道他呢。

見瑞王問的認真，寶鏡不禁想，難道是自己之前看錯了不成？想想也不無可能，畢竟方才瑞王心疾發作的時候，那場面實在是太混亂了。

“我想問你一件事，你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我，好嗎？”

“........嗯。”

齊叡盯着寶鏡漂亮的眼睛，低聲道：“你.......想嫁給太子嗎？”

寶鏡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臉色霎時慘白一片，眼眶變得通紅。他猛地扭頭，還是沒忍住掉下幾滴淚來。

瑞王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寶鏡腦海中一片混亂。

他想着，是了，瑞王都知道他是誰了，他将要與蕭家嫡女一同嫁入東宮的事情如今京城人盡皆知，瑞王知道了也不為怪.......

但是，但是為什麼，為什麼這樣難受呢.......

寶鏡淚眼模糊，他心裡又委屈又難過，胸口攪成一團，好似要破裂了流出血來一般。

他一點也不想讓瑞王知道他與太子的事.......為什麼......

手指被輕輕握住。

寶鏡狼狽擡頭，方才發覺瑞王竟坐了起來，探身拉住了他的手。

“你在發抖.......”瑞王的手很暖，他的聲音很溫柔，問得也很認真：“你不想嫁進東宮，對嗎？”

寶鏡原本想将手抽回來，但瑞王的話入耳，轉移了他的心神，他忍不住點頭，重重的。

他不想嫁給太子，更不用說給太子做男妾。

實際上，他從來沒想過嫁人。他以為自己會如祖父母期盼的那樣，到了年齡就尋一房妻室，成婚生子。

但如果一定要嫁的話.......

寶鏡心裡亂糟糟的。

實際上，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在這個關頭還在胡思亂想。他甚至控制不住有種想要投入瑞王懷裡的沖動。

他一直在克制。

好奇怪，寶鏡想，他與瑞王明明初次相見，為什麼對方竟對自己有這樣強的吸引力呢。

可是外面還有太子，他随時可能闖進來......

太子......比瑞王的地位高.......

瑞王也要聽太子的話吧.......

怎麼辦........

“莫怕。”瑞王安撫地拍了拍寶鏡的手：“你不須嫁他。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勉強你。”

寶鏡睜大了眼睛。

他明明知道這很難，瑞王大概隻是在安慰他，他不應該相信的。但奇怪的是，寶鏡一直在發抖的身體恢複了平靜，心底裡甚至泛起一絲微弱的希冀。

“......嗯。”

瑞王微微一笑，給寶鏡擦淚，聲音溫柔至極：“跟我走罷，我會護着你。”

“......嗯。”

“等下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害怕，都交給我，可好？”

“嗯。”

瑞王仔細囑咐了寶鏡幾句，眼見有腿腳伶俐的宮人捧着幹淨的衣物鞋襪跑了進來，這才松開寶鏡，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