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狐耳更似打地鼠一般,按下這隻,另一隻就要冒出頭來,無論如何也消減不下去。
隻把個小狐狸寶鏡急得淚眼汪汪,嘤嘤哭出了聲。
因怕在衆人面前露了餡,寶鏡才隻躲在帳子裡不出來,卻沒想到歪打正着,使得蕭逸恪答應了與他見面。
可眼下這番情形,該如何與公子見面呢?
寶鏡急得不得了,又深恨自己這幾日沉迷于頹廢傷心中,沒有好好用功,明明知道法力所剩不多,卻依然放縱自己堕落自傷,以至于鬧出今日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來。
人身已是将要維持不住了,可公子卻不肯答應與他相好,這可該怎麼辦呢?
又急又愁,險些再一次哭出來的小狐狸寶鏡,卻從來沒有認真想過,天下男子何止萬千,單這夏園裡就有好些男兒,如何隻肯吊在蕭逸恪這棵歪脖兒樹上不肯下來?
他明明知道蕭逸恪身體不若其他成年男子健壯,呆在公子身邊法力流失得還格外快些,寶鏡卻從來沒想過要換個人選,隻一門心思與公子相好。
少年不識情愁滋味兒,一旦深陷其中,哪裡還看得清前路如何,隻知道一門心思地走下去,哪怕要撞個頭破血流。
卻說寶鏡這會兒得了與公子一起用晚飯的邀請,心裡是又喜又憂。
他想了又想,隻好以頭疼怕受風為由,問芭蕉要了頂帽子戴着。
芭蕉想着先将寶鏡哄出床帳外再說,便急忙尋了頂家常的輕薄小帽遞進去。
寶鏡說不好,要換。芭蕉就不厭其煩地尋了好些帽子與他挑選。
最後,寶鏡選了頂帶翡翠扣墜着纓子的大檐帽笠戴上,散着頭發,扯着衣裳下擺,就這麼别别扭扭地下床來了。
末了他還不肯别人給他換衣梳頭,一身不倫不類地直接見蕭逸恪去了。
寶鏡在飯廳裡坐立不安了好久,方才見到蕭逸恪進來。
蕭逸恪乍見到寶鏡一身亂七八糟的裝扮,臉色立時變了。
心道不過幾日不見而已,那些下人們怎敢怠慢寶鏡到這種地步?俞管事到底是怎麼照顧人的?
蕭逸恪有心将俞管事叫來斥責一番,再發落一些伺候不周的下人,轉念想及寶鏡對芭蕉等人的維護,不想惹寶鏡不高興,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不動聲色地瞧了小少年一眼,蕭逸恪隻覺得他身形單薄,面容委屈又憔悴,失了往常的好顔色,一時萬般後悔心疼混着憐愛之意湧上來。
偏他一時又不能做什麼,各種滋味在胸中交雜,釀在心頭醞出濃濃苦意,面上便越發沉悶了。
寶鏡好不容易見到公子,心裡激動,不由得輕輕喚了一句:“公子.......”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向他傾近幾步。
卻見蕭逸恪頭也沒擡,隻淡淡應一聲,顧自在上座坐下,眼裡好似完全沒他這個人一般。
寶鏡如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渾身熱意全無,心腔兒一股委屈泛濫,酸楚得差一點哭出聲來。
但他到底忍住了,在蕭逸恪下首落座,待公子道一句“開飯”,便也不聲不吭地默然開始用飯。
他顧忌着帽檐下壓着的狐耳,和纏在左腿上豐盈漂亮的狐尾,不敢動作大了,生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綻。
又要不時偷偷瞧一眼公子面貌,比對着上次見面時的樣子,十分忙碌。
寶鏡這麼看過去,隻覺公子清減了好些,臉色也不好看,眉宇間透着郁色,定是還在為國公府裡的事務煩惱。
或者、或者也有自己前番貿然表白的緣故在其中.......
寶鏡停不下胡思亂想,又貪看公子的容顔,一門心思倒有八九分在别處,将好好一頓豐盛晚飯吃得僵硬乏味,如同嚼蠟。
一時将要飯畢,寶鏡留意到公子好幾次将視線落到自己面前那份八寶甜湯上,卻并不吩咐下人舀湯。
寶鏡如被戳中靈穴,立時伶俐起來。
他喚人取了幹淨的碗匙來,自己則别别扭扭地起身,盛了滿滿一碗湯,殷勤送到蕭逸恪面前。
“公子,這湯好喝得緊,你嘗嘗罷。”
他心思單純得很,想着不論公子願不願意與自己相好,總不好一直這樣僵着。
若是能與公子和好如初,自己再乖巧些,主動些,說不得過些日子,公子就能轉了主意,願意與自己相好了呢?
他曾聽别的小妖炫耀過找相好的訣竅,所謂“好女怕纏郎”.......呃,雖與目前情況不大等同,但也相差不遠嘛。
蕭逸恪見狀一愣,面對着眼中滿是期待之色的寶鏡,到底狠不下心來,于是一聲不吭地伸手去接。
寶鏡見公子态度和軟,心中大喜,立時将湯碗殷勤往前送了一送。
一人送,一人接,這交接之間,兩人的指尖就這麼不經意地碰到了一起。
寶鏡倒沒什麼反應,隻是不覺皺眉,心道公子的手怎的還是這麼涼?
如今已是初夏時節,春山明明說過,隻要入了夏,公子的身體就會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