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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波托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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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I

冬日的午後,南方的山丘沐浴在柔和的陽光下,淺金色的光線透過清澈的空氣,将田野與山脈染上一層溫暖的色彩。山谷的風不像盛夏那般炙熱,而是帶着幾分清新的涼意,輕輕拂過冬草與紫草藤的葉片,将它們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随着微風搖曳不定。遠處的幾隻矢翼鹭從水渠邊振翅飛起,羽毛在陽光下微微泛光。巨大的風車在冬日的風中緩緩旋轉,風葉的吱嘎聲與石磨的轟鳴交織,彌漫着谷物碾碎後的香氣。小屋的屋檐下挂着草藥串和麻布袋,偶爾随風輕輕晃動。陽光灑下斑駁的陰影,為這片甯靜增添不少生機。

這座磨坊是整個山村的核心,也是戈爾特家族的命脈。幾十年來,這裡不僅為村莊碾磨谷物,更是村民活動的中心。這時,幾名工人正忙着把一袋袋谷物搬進磨坊,石磨低聲轟鳴,空氣中彌漫着谷物碾碎後的香氣。農莊的院子裡,婦女們圍在竈台旁,忙着熬炖簡單的炖菜。鍋裡的蒸汽升騰,帶着土豆、胡蘿蔔和熏肉的香味。在南部鄉間,村民們習慣将上好的磨粉和幾塊幹肉供奉給祭祀台上的護佑石,剩餘的則成為農人們的主食。香氣彌漫在院子中,夾雜着新割紫草的清新氣息。

磨坊後院的情景與這份甯靜截然不同。風車的陰影下,一群“波托卡”(Pottoka)正圍着長木桌吃喝。磨坊主的兒子薩德裡克·戈爾特(Thadric Gortz)坐在長桌的一端,端着陶制的酒杯,和周圍的年輕人們大聲說笑。桌上堆着黑麥烤餅、烤過的熏腌内髒香腸和濃稠的豆子湯,炖菜在大鍋裡咕嘟作響,湯面漂浮着厚厚一層香草碎片和紅椒籽。長桌上的陶杯上刻着簡單的螺旋紋飾,這是村莊裡慶典時常見的酒器。

薩德裡克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裡拿着一隻盛滿了蘋果酒的陶杯,笑容中帶着幾分不羁與随性。他打着卷的深色長發在晨風中微微拂動,暖棕色的眼睛明亮有神,總帶着天生的樂觀。他擡起杯子,輕輕一晃,酒液灑了幾滴在桌上: “——喂,夥計們,别光顧着嚼!舉杯敬大地神母,感謝她讓我們逮到的幾隻大‘野豬’!”

薩德裡克帶着幾分戲谑,舉起陶杯,酒液在陽光下微微蕩漾。他故意壓低聲音,拖長了音調,“——還有,敬那些吓得尿了褲子的北方佬,願他們回去的路上多踩幾坨爛泥!”

“——幹杯!” 桌邊的波托卡們哄堂大笑,紛紛舉杯。按他們的習俗,喝酒前總要先說一兩句粗俗又誇張的玩笑,似乎這樣能讓好運多留些時日。喧鬧聲沖散了磨坊周圍的安靜。年輕人們臉上帶着興奮,談笑中透露出那種南方人特有的無拘無束。

“吃好喝好,這可是咱們辛苦掙來的,”薩德裡克聲音裡帶着點戲谑,“但可别喝太多醉趴下,誰知道北方佬什麼時候又要過來找不痛快。”

而這座磨坊的主人——薩德裡克的父親雷格納德,站在門口遠遠望着這一切。他的目光從長桌上的笑鬧掃過,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的表情。老人滿是皺紋的手扶在磨坊的門框上,低聲歎息了一句:“這幫浪蕩小子……總有一天會惹上大麻煩。”

盡管對兒子的行徑頗有微詞,雷格納德卻無法真正責備他。戰争的餘波讓村莊捉襟見肘,冬季的到來讓日子更加艱難。正是薩德裡克帶着附近波托卡們劫來的物資,支撐着農莊在這個困難的時期沒有崩潰。

“——總這麼吊兒郎當,什麼時候能幹點正事?”雷格納德忍不住皺眉低聲念叨。下一刻,他回過頭對廚房内的婦人們說道:“——炖菜多加點水,反正那夥小子們光喝酒就飽了。”

“——嘿,薩德裡克,”桌邊一個絡腮胡壯漢端起杯子,大聲嚷嚷着,“這酒怎麼這麼淡?你不會是摻了水吧?”

薩德裡克放下杯子,慢悠悠地擡眼,目光帶着幾分懶散的調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淡?你可真有眼光——這是那位稅吏閣下珍藏的貝勒瑞斯幹白,首都先生女士們的最愛。看來你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話音剛落,衆人哄堂大笑,連拍桌子的聲音都蓋過了笑聲,幾個人笑得直不起腰。

“——不過,”薩德裡克聳了聳肩,端起杯子搖晃了一下,語氣輕快地補了一句,“要是你嫌這不夠勁,下次咱們就再劫一車諾瓦克斯烈酒,專門給你留一桶,喝個夠怎麼樣?”

這話再次引來一陣哄笑,就連那些平日裡最沉默寡言的人也不禁揚起嘴角。笑聲和玩笑的話語在空氣中彌漫開,仿佛随着酒氣一起氤氲了整個後院。随着氣氛漸漸高漲,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要蓋過風車轉動的吱嘎聲。有人大着舌頭調侃北方人的窩囊,說他們隻會躲在城牆裡喝茶;有人講述自己在戰鬥中如何驚險的躲過一箭之地,話裡話外透着自得。最誇張的還是一個紅鼻子的瘦漢子,他拍着桌子,吹噓自己如何單槍匹馬吓跑了一整隊巡邏兵:“不騙你們,那幫蠢貨看到我,吓得連馬都不敢騎,拔腿就跑!”這話一出口,衆人哄笑得更厲害,旁邊的人揶揄道:“是馬被你身上的酒味熏跑了吧!”

院子裡充滿了熱烈的喧鬧聲,每個人都在玩笑和故事中找到了一點屬于自己的快樂,哪怕隻是暫時的逃避,也能忘卻現實的困頓與陰影。

這些喧鬧與歡笑中,薩德裡克始終保持着一種灑脫的從容,他的目光偶爾會掃向遠方的山脈,目光深處隐約有一絲隐藏的憂慮。他很清楚,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

内戰雖結束,南北之間的裂痕卻遠未彌合。滿目瘡痍的田野與被遺棄的村莊,無不訴說着戰争的代價。而最深的傷口,仍然刻在人們的心裡——仇視與偏見,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難以消散。南方人對北方人的不滿與仇視從未因和平條約的簽訂而減少。相反,這種情緒随着戰争的結束變得愈發深刻且複雜。北方人對南方人的敵視與偏見同樣難以掩飾,而雙方的和解,更像是一場脆弱的停戰,而非真正的共存。

戰争的餘波遠沒有平息,那些解散的民兵與南方的地方武裝,與政府駐軍之間的沖突屢見不鮮。戰後許多民兵因為家園被毀和遲遲不到的補償,成了漂泊的流民。不信任、不滿和失望的情緒四處彌漫。這樣的混亂之中,有人開始重操舊業。起初,這些人隻是為了生計,或者為了報複那些被認為是敵人的外來者。他們在南方的山林間遊走,襲擊那些從北方來的商隊或官員,将劫掠來的物資分發給自己的村莊和鄉鄰。這種行為被當地人戲稱為“打野豬”。随着時間的推移,這些人逐漸形成自己的團體,他們成了“波托卡” (Pottoka)——那些像野馬一樣不羁的山匪。

薩德裡克沒有一開始就加入他們。他曾經試圖避免與這些無法無天的散兵遊勇們糾纏,盡管他們中很多人都曾是他的戰友。作為曾經南方軍隊中的一名軍官,薩德裡克在戰争結束後按照和約要求繳械返鄉,原本打算回到老家的磨坊和農莊,重新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但現實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受戰争影響而難以為繼的家族農莊,和地方官員的無盡騷擾讓他别無選擇。畢竟作為一個曾經的叛軍軍官,沒人相信他跟他那群在山裡遊蕩的前戰友們毫無瓜葛。

“薩德裡克,你得回來。”一名曾在他部下的士兵對他說:“沒有你,我們這群人就是一盤散沙。你知道怎麼帶我們活下去,怎麼跟那夥北方佬周旋。沒有你,我們遲早會完蛋。”

于是他加入了他們。他的資曆讓他迅速被推舉為當地波托卡的首領,那些曾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戰友聚集在他身邊。雖然他們的目标明确,但薩德裡克知道,這條路一旦走上,就意味着無法回頭。

盡管如此,他仍然堅持自己的底線,嚴格禁止手下人傷害任何本地人,也不允許他們對普通平民下手——“尊敬長幼,不欺婦孺,是為軍人,非為匪患”,他依然以當年的簡單軍紀要求他們——雖然話是這樣說,但薩德裡克知道,他們的行為在本質上仍是些違法勾當。他不認為自己的行為完全正确,但他更無法忍受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着家鄉的人們被饑餓和混亂吞噬。

薩德裡克的内心充滿矛盾。他對北方人的不滿發自内心,但這不全然是出于仇恨,而是因為他無法接受南方的痛苦被忽視。他知道,沿路打劫無法真正改變他們的生活,這種行為隻是在惡性循環中推波助瀾。但他也明白,這或許是他們在當前情況下的唯一出路。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帶着磨坊特有的谷物香氣,夾雜着蘋果酒的酸甜味。又一陣粗犷的笑聲響起,将他的思緒拉回現實。“波托卡”們的談話漸漸陷入熱烈,空氣中彌漫着蘋果酒和烤臘腸的味道,木桌上的杯盤交錯顯得雜亂無章。陽光西斜,透過磨坊後院的樹枝灑在地上,光影斑駁,将一群波托卡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那車隊是真的奇怪。”一個矮壯的波托卡一邊啃着臘腸,一邊說起幾日前一次不成功的“狩獵”,語氣中透着一絲不解“兩匹馬,四五個人,馬車低調得跟村裡的運貨車似的。可你就知道不對勁,那氣場跟咱們常見的商隊完全不一樣。”

另一個高個波托卡揚起眉毛,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不過是幾個北方人,你們居然搞砸了?”

“說了不是一般的北方人!”矮壯的波托卡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臘腸差點飛出去:“馬車裡坐的好像是個混血的南方人,魔力強得離譜。我們剛動手,那人就從車裡出來了,随便揮揮手就擋住了咱們的攻擊——一個屏障,連我們的箭雨都沒能破開。”

薩德裡克懶散地倚在牆邊,聽到“混血”和“魔力強”時,握着杯子的手猛然一滞,酒液順着杯沿溢出幾滴,灑在地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擡,眼中掠過短暫的錯愕。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說得清楚點,那人長什麼樣?”

矮壯的波托卡抓了抓腦袋,回憶了一下:“個子高,臉色發白,看着帶些病容。頭發的顔色挺淺,眼睛……榛綠色的,透着點冷。”

薩德裡克微微一滞,握着杯子的手輕輕一抖,酒液灑在地面上。他很快恢複冷靜,擡起頭,聲音低沉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說清楚——還有呢?”

“還有……”矮壯波托卡頓了頓,像是有些猶豫,“……那些北方人似乎是他的護衛。”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敲在薩德裡克心頭。他放下杯子,眉宇間掠過一絲擔憂:“你是說,那個人跟北方人在一起?他們護着他?”

“對!”矮壯波托卡用力點頭,“那些北方護衛防得很嚴,我們根本沒辦法靠近。”

薩德裡克沉默了幾秒鐘,原本随意倚靠的姿态漸漸端正起來。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深邃,低聲問道:“他們有沒有提到他的名字?”

“沒有。”矮壯波托卡搖頭,“但那種氣勢,感覺不像普通人。”

薩德裡克的心跳微微加快。他握緊了拳頭,語氣低沉卻帶着不加掩飾的擔憂:“然後呢?他是被北方人帶走的?”

“是的,”波托卡點點頭,猶豫了一下,“他們護着他,走得很快,像是有急事。”

薩德裡克頓時站了起來,椅子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他的眉頭緊蹙,聲音比平時低沉許多:“你确定是北方人?”

“千真萬确。”另一個波托卡插嘴道,“護衛全是北方的裝束,說話的腔調也是北方的。他們的車不像普通的商隊,更像是……軍官護送什麼重要的人。”

薩德裡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緊盯着桌上的酒杯,像是想從中看出什麼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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