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晚,許清言沒有回家。尤晴估計也沒緩過勁來,完全沒聯系許清言。
第二天許清言在哪兒都沒見到陳念決這個人。他有點憂心這人還會生氣。于是想去找他。但因為突然有個課題要趕,還到臨限時間了,加之最近社團各方面的事有些雜,所以哪怕星期二課少,他也擠不出時間去找陳念決。
結果第二天晚上,還炸着毛的小狗主動找上門來了。
晚課上完,許清言不想吃晚飯,他感覺自己胃口在慢慢變小,或許是因為近期沖擊太大,或許是因為他幾乎一門心思撲在手機上,總感覺自己離過去秘密就隻有一布之隔了。他想,不論如何都要付出代價的話,他願意承受因為想起來而要背負的東西。
晚上下課二十分鐘後陳念決給他發了個信息。
light:帶了個東西給你,在你們宿舍樓門口等。
許清言正好也想找他。
陳念決吊兒郎當地靠在安保處門口,看到他下來,還招了一下手。
許清言走過去:“怎麼過來宿舍了?”
陳念決把一個用喜慶禮盒包裝過的蘋果放到他手上,然後說:“今天平安夜,買蘋果了嗎?”
許清言愣道:“我忘了看日期。”
“就知道。”陳念決一副猜到了的表情,“但還是要吃一個的。”
許清言靜靜地把盒子拎在手裡,呢喃道:“好。”
陳念決看着他,問:“昨天不吃午飯,今天不吃晚飯。心情還是不好?”
許清言不知該說什麼,他捂着蘋果盒:“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不開心?”
陳念決不掩不藏的“嗯”了一聲。
許清言:“因為我去找了方書瑞?”
陳念決說:“因為他跟你聯系。”
聯系都不行。發一個字都不行。
“......”
許清言感覺自己的心就像一段下遊遭臨枯水期很久的河,已經逼近幹涸斷流了,但突然來了一陣地形雨,水又溢滿湖面,那情緒就飽滿得像湖水一樣。
他緩了兩秒鐘,瞅着蘋果問他:“你吃蘋果了嗎?”
陳念決說:“我無所謂,吃不吃都行。”
許清言直接把他拽去了食堂。在水果攤千挑萬選,推拒了店長大叔一系列糾纏不休的推銷,最後挑了個最圓潤最紅的蘋果給陳念決。
許清言推開食堂門出去的時候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宿舍是哪棟的?”
陳念決随口就來:“猜的。”
許清言當作沒聽到,問他:“紀宣告訴你的?”
陳念決:“......”
“之前有次你帶我去看病,說是舍友囑咐的,哪個舍友?”許清言一點點翻出了陳年舊賬。
陳念決都忘了随口胡謅的這句話,隻好強撐着裝八風不動。
“紀宣?邱冉?”
陳念決否認得很快:“不是。”
許清言看着他,眨了下眼睛:“做好事不留名,給你發張好人卡。”
“可别。”
這人硬邦邦的表情好歹有了一絲松懈。雖然許清言觀察片刻後覺得,可能是被他激的。
許清言笑着捧着蘋果說:“陳念決。其實我知道你還瞞着我什麼。”
“——但我不怨你,所以昨天的事一筆勾銷好不好。”
陳念決看了他一眼,認認真真、一字一頓說:“沒有在生你的氣。”
“嗯。那就好。”許清言話鋒一轉道:“但我覺得,對于你瞞着我的事,你最好現在對我坦白從寬,不然等我記起什麼來——”
許清言嚴肅道:“你完蛋了。咱倆恩斷義絕。”
“行。”陳念決沒心沒肺地應下來。“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想問你,你說過的話還算數麼?”
“算數。我說什麼了?”
“你之前說要和我吃飯,什麼時候兌現承諾?”
看許清言茫然的表情,陳念決真情實意地哼了一聲:“不記得了?我就知道。我帶你去校醫室的那天。”
許清言有些心虛:“之前你一直不提吃飯的事情,我也不好一再開口,這不是怕你不想去嗎?就、索性沒問了。不過話要這麼說,吃石鍋飯那次不算麼?”
“那麼多人也算麼?”陳念決得寸進尺道:“請盡快補回來,這樣在我這邊信用才會顯得比較好。”
“許下的諾言是一定要兌現的。”陳念決補充道。
小許老闆于是豪邁道:“那你說吧,時間地點。”
陳念決:“期末周,湖水街?”
旁邊這人還是很期待的,盡管面上永遠不顯山露水,但許清言靠近他,聽他說話的語腔語調,感受他身邊軟乎乎的磁場就能明白,他确實在期待。
于是許清言笑着誇張道:“好啊。力排萬難也去。”
又是一個新的約定。
許清言後知後覺發現,在許許多多個像羽毛一樣輕的約定裡,自己無形中和這個人自然地走近了距離。
許清言走了兩步後說:“但你在我這邊可信度也不高。”
陳念決問:“怎麼說?”
許清言說:“因為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你說‘下周見’,可是下周并沒有見到你,我想了好久是什麼意思。”
陳念決顯然沒想到這茬子事,把蘋果塞在口袋裡繼續往前走。
末了,他幾不可聞地低低道:“誰說沒見到?”
兩個人走在路上,瞧見學校的生态溝渠崖壁外的周遭落了花,卻長着鮮草,那些掉落的紫色小花鋪在泥土上,成了新一年開春的養分。
溝渠底淤積的泥沙岌岌可危,就要被沖散了,這水本應是渾濁的,學校清潔隊卻趁着降水少的季節把底部打撈清理了一番,浮遊生物和垃圾煙頭一消失,撒點淨化劑,變得清澈許多。
那水活得就像是有支流灌進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