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真看着紀宣:“你早怎麼沒說過?”
“說什麼?”
許清言等待他說一句:我也認識你。
但紀宣始終用一種緊張的眼神回視他期盼的注視。就這樣僵持了整整一分鐘,邱冉舉起手橫貫他們中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們倆在幹嘛?”
下一瞬間許清言就反應過來了。
從開學到現在,紀宣從來沒談到過認識他,這又是一個故意裝作不認識他的人。
究其原因,可能還得追溯到他的那個直覺。
——過去發生了什麼能讓人緘口不言,避之若浼的故事。
許清言目光不明顯地暗了下來,嘴角弧度平直。
他不想為難紀宣,也不想捅破這層幕布。于是稍微往後靠了靠,說:“我說,去吃火鍋那天怎麼沒聽你們講過是同班同學,難怪那麼熟。”
許清言目光變得平靜,再次擡起臉時,已經變得看起來純粹好奇:“你們整個高中都在一個班嗎?”
“沒有,”紀宣眼角眉梢揚起的弧度往下降了幾分,他搖頭:“高二下我去外省機構了。”
“我們班後期也很多去機構的。去機構你覺得效果好嗎啊?”邱冉熱場小王子問他。
“不好。”紀宣不欲多說,“但好歹都考到這裡來了。”
邱冉啃起薯片發出咯吱咯吱的動靜,一刻都閑不下嘴來:“那你們真是緣分,考到一個大學的時候激動壞了吧?”
紀宣說:“我知道他們倆都報的這裡。不過,後來得知自己錄取了确實還是很激動。”
說到這他奇異地停頓了一下,他悄悄瞅了許清言一眼。
邱冉簡直是最佳助攻。
許清言這會兒正盤算着自己該如何順利打探到想知道的問題,他還在思考怎麼問不會暴露出太多目的性的時候,邱冉直接把話題繞了上去:“那你們班考得最好的,是不是就是你啊?”
“不是。”紀宣說,“高中班上挺厲害的,我就勉強擠個中位數。”
“我去,”邱冉驚道,“你都這樣了還沒排前十啊?那确實牛逼。你們班第一名考哪兒去了?”
“……報的這兒最強專業。”
許清言順勢就着高中話題問紀宣:“你們那時候班裡的1号是誰?1号是不是最後就考得最好?”
紀宣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為難。
但是或許因為許清言表情太自然了,他突然間覺得自己含糊其詞顯得更怪異。
不過許清言為什麼會精準問到那個人的座号?
是不是今天上午發生了什麼?方書瑞說什麼了?
紀宣有點拿不定主意,他怕自己一句話崩盤了有的人尚且維持的東西。
許清言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他坐直了一些,因為心髒振奮而面色透着紅。宿舍燥熱,他拉了下領口露出更多皮膚散熱。裝作是随意承着邱冉的話在問:“高中座号是不是都按成績排的……1号一般不都是考得最好的麼。”
好在有邱冉在氣氛永遠不會太幹,小話唠堅決不讓話茬兒掉地上。
邱冉搖頭晃腦:“那不一定,在我們班,最後我這個中位數考了班級第一好嗎。”
許清言沖他微笑。
良久。紀宣看着他,終于還是放下了心理的包袱和防線,他嘟囔道:“1号分班前後都是陳念決,他确實考得很好。”
那個瞬間,許清言直觀感受是有人在他身體裡敲了一槌晨鼓,或是千百年的洪鐘被鐘杵一撞,震得他渾身從嘴唇到手指尖都在抖。
他愣愣看着紀宣,至少有五秒鐘說不出一句話來,眼尾若有似無地泛紅暈。
他的表情把紀宣吓了一跳,坐在凳子上不敢動:“怎麼了?”
………
那天陳念決說什麼來着?
“你記得1号是誰嗎?”
——“忘了。”
他騙人的。
表情那樣真實,騙得許清言幾乎瞬間就相信了。
他撒謊了。而自己完全沒猜到。
在紀宣殷切又慌張地詢問下,他低聲呢喃道:“沒事了。謝謝你。”
這些微妙的細節破綻,如果自己深究下去,其實也很好揭開。
尤晴表現出的異樣很可疑,始終是根針紮在最疼的地方,時時刻刻提醒着他。越琢磨越明了,曾經陳念決一定引發過什麼掀起軒然大波的事,才會讓尤晴生氣成那樣。
他暗暗心想,大概是發生過不太愉快的回憶。所以面對着他的問題,陳念決選擇搪塞過去,他也不欲深究讓彼此尴尬。
但是在此前提下,陳念決對他好。這有點奇怪。
夢裡出現的身影、書頁裡夾着的紙條、方書瑞說的那些話、陳念決的阻止和回答,甚至是那碗火鍋……甚至是第一次見面。
都不對勁。
但究竟不對勁在哪,許清言想不明白。
問題肯定在于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上,而這件事對他來說可能很重要。
他們中間一定産生了些無法用好壞簡單評述的東西。
按照現在的推斷,如果恒星行星上刻的數字就是座位号的話,那麼高中他這個3号一定和雕刻者1号很親近才對。
不過,會不會猜錯方向了?1和3不是那個意思呢?
陳念決對他說,他們是普通同學。他要持懷疑态度。
目前看來,如果假設成立,他們肯定不隻止步于“同學”關系。無論後面發生過什麼,曾經最起碼也得算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