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莎看着臉都綠了的路溫，勾了勾嘴角。她是想要冷笑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着眼前這個蠢貨，她忽然又像方才那樣渾身沒勁什麼都不想做了。

大概是對方太蠢了吧，就算是完全按照她的設想行動，也不能給她提供更多滿足感。艾麗莎幾乎是在這一瞬間就感到了厭倦——路溫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新玩具。

以他作為開胃菜，實在是令人感到沮喪。

路溫的心思艾麗莎一清二楚：作為前衍聖公，他不可能順利地被任何一個避難所接納。即使能夠進入避難所，也絕不可能在任何部門擔任要職，甚至就連保住現在這樣還算體面的工作大概率都是奢望。而路溫是不甘心于默默無聞地鑽空子後普普通通地度過這一生的，否則他沒必要冒着被挂上城牆的危險救治艾麗莎，更沒必要耗費更多力氣為她整容。

是啊，那雙眼睛真的很像星缇紗嗎？聖女像到處都是，有眼睛的歌秋羅人都知道那隻玄鳥的眼睛盡管線條硬朗但卻更像是被斜着切了一刀的晶柱剖面。如今艾麗莎的眼睛如果非要說像誰，那反倒是更像新學院派手上畫像裡的溫西卡。

比起帝國圖書裡那些有着丹鳳眼的妖冶畫像，新學院派挂的溫西卡像顯然要樸素得多，五官上也有不小的差别。如果不是艾麗莎有來自未來的記憶，而在那個未來之中伊西斯曾經将繳獲的溫西卡像拿給她看，此刻的艾麗莎或許真的會被這個男人蒙混過去。

至于當時的伊西斯是否是抱着繼續恐吓艾麗莎、不讓艾麗莎有機會在血族面前出比他更多的風頭的想法？大概是吧，不過現在的艾麗莎對那樣可笑的詭計隻剩下厭惡的冷笑了。

比起伊西斯，路溫顯然更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盡管後者同樣試圖蒙騙她，但意識到這個可悲的老男人隻是想通過成為她男伴的方式換取未來榮華富貴的門票，艾麗莎也懶得計較他在這種細枝末節上的小心思了。

至于這雙藍綠色眼睛，估計隻是意外之喜罷了。艾麗莎不相信有人能精确控制被激發者眼睛和發色的改變，更何況一般來說，魔女的配色是随着魔力增長和使用頻率的上升而循序漸進變化的。

但路溫顯然還沒有意識到艾麗莎已經完全看穿了他的想法，這個可憐的老男人花了好大勁才從自己悲慘的過往記憶裡回到現實。他看着面色恢複了一開始的冷淡，連花茶也不怎麼喝了的艾麗莎，生怕對方不上套似的，擠出一幅還算得體的姿态用對方父輩一樣的态度，說現在還不是做出最後決定的時間。

“不過——我是說當然，你和你的妹妹可以住在這裡，我也會為你們準備淑女應該有的衣服首飾以及教育。”仗着身高，路溫居高臨下地看着艾麗莎，“我會親自教授你們一些高階貴族應該有的學識和教養，艾麗莎小姐。”

——是想要她說謝謝？

艾麗莎沒怎麼擡頭，翻着眼睛看着桌子對面這個男人。對方的後半句話讓她十分地厭惡，盡管她一向标榜“即使是從屬貴族也與平民有着天塹一樣的鴻溝”，但是誰又願意承認自己與高階貴族之間也存在這樣的區别呢？至少艾麗莎不願意。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的缺點的——艾麗莎這樣想着——所以這個當着她的面這樣提醒她的男人，也實在是個沒有教養的貨色。

無論什麼時候都有這樣沒有規矩的人。

聯想到眼前這個男人是許多私生子女的生父，艾麗莎啧了一聲。

“我想您知道我們并不需要這些。”

艾麗莎端起了茶杯，看着茶杯裡漂着的花瓣，再不賞給路溫半個眼神。

“我會以溫西卡子嗣的身份想辦法獲取那位卡莉娅·弗蘭羅尼爾小姐的信任的，彼時你會是我這個逃奴所憐憫的、改過自新的男伴。當然了，在此之前你得負擔我的一切開銷，并且想辦法向莉蜜解釋清楚這一切。”

溫西卡的所有子嗣都被安霁利納家族看押着嗎？紙面上确實如此。但是那些喜歡通過踩在他們自己所制定的帝國律法上炫耀财富和權勢的貴族，都能做得出讓女奴生下自己的孩子并将那些有魔法的小奴隸打扮漂亮帶在身邊的事情了，又憑什麼不能到處販賣分享溫西卡子嗣這樣珍奇的玩意呢？好吧，好吧。她的兩個烙印之中有一個在時刻宣告着她是屬于皇室的财産，但無所謂，這不是還有路溫在嗎？

“你配一副麻沸湯給我，幫我把我第二個烙印挖掉。”艾麗莎終于舍得擡起頭看一眼路溫，“然後幫我在原來的位置上重新燙一個——什麼家族的随便你，隻要是頂級貴族的就行。當然了，你最好在我喝完藥後醒過來之前幹完這一切。”

艾麗莎一邊說一邊欣賞着路溫越瞪越大的眼睛——像瑪麗安娜一樣的金色眼睛，此刻這雙眼睛裡透露出的一切都讓艾麗莎感到快活，就好像對着她方才的發言感到害怕和震驚的是瑪麗安娜本人一樣。路溫在至少一分鐘的靜默之後才回過神來，磕磕巴巴地說自己不是金屬性搞不到形狀合适的烙鐵。艾麗莎冷笑着聳了聳肩，沒有打算給他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