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應該很難被稱之為營帳。
尤金繞過被扔在帳篷外、被冰系魔法師架到了好幾米的冰牆上的兩根鋼纜——那玩意已經不發紅了,但是還是在呲呲作響,飛快地把冰融化成水再煮沸成蒸汽。
刺啦刺啦的沸騰聲在炎熱的夏夜裡讓尤金感覺渾身無比黏糊。
兩個學生模樣的魔女在看守着,但心思也都沒有放在這上面。
都在聽營帳裡的哭聲。
尤金跟站崗的兩個警衛打了招呼後,警衛幫他掀開簾子讓他走了進去。他身上的裙子已經被換掉了,倒也不是怕被那位姑娘以為是變态,主要是本來就已經被撕壞了,在混戰中又被火燎了一下,實在是不成樣子。幸好這些學生聽他說他是避難所時期的幸存者之後對他态度非常不錯——事實上有點不錯過頭了,他說要換衣服有人直接拿了條校服裙給他。這地方的校服裙除了顔色之外基本上跟蘇聯女生的大差不差,但尤金并不想在這方面追求家的感覺。而當他提出需要的是男裝的時候,對方一臉“你不用客氣我們理解”的表情把裙子塞到了他的手裡。
多少有點過于善解人意了。
但這不是讨論女裝不女裝的時候,尤金直接拿走了一套方才受傷男生換下來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而後三言兩語給自己掰扯了個足夠與他們那位隊長同病相憐的經曆,成功從這群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學生手裡搶走了安撫那位隊長的任務。
盡管從剛才在臨時醫務室裡,已經聽到這群八月下旬就已經出發的學生裡有人說,這裡距離目的地隻剩下幾天的路程,但是尤金并不覺得現在就可以松懈下來。尤其是剛剛經曆過一次疑似貴族派策劃的襲擊之後,這群學生如果失去主心骨,很難說會出現什麼問題。
那位勞羅拉領地臨時分配給金姬蓮娜當副手的男青年也是個新手,至少尤金看來是如此。而且之前的戰鬥從目的到結果都隻是把敵人擊退,如果金姬蓮娜的推測是正确的,那麼那些土匪在經過短暫休整之後再次發起襲擊是有極大概率發生的事情。
至于那些土匪背後沒有貴族派的指使?得了吧,那幫人搶一堆礦石和甘油之類的半成品幹什麼?他們有反應釜和煉鋼爐嗎他們就搶。
且不說如今的歌秋羅在經過十幾年前那次貴族派複辟之後,已經連真正意義上的廠子都剩不下幾個了。土匪偷了那玩意且不說沒處銷贓去,就算有,他娘的賣的錢還不知道能不能抵得上運費呢。
單說他們吃擰了冒着被白匪……嗯,被白軍抓到勞羅拉領地裡當衍聖公的危險搶這些玩意?得了吧,他們的馬仔都在讨論什麼賞金什麼分錢之類的事情。盡管他們的頭目沒有透露背後金主究竟是誰,但尤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些詞代表着什麼意思。
不過現在不能管白軍叫白匪了,勞羅拉在這國家那都算是進步勢力。
這讓尤金很不習慣。
沙皇俄國都沒那麼反/動啊。
算了,總得一步步來。
先把能做的事情做好。
如果開解好了當然好,開解不了他就先想辦法把指揮權拿到自己手裡。眼下把這幫學生先安全帶到那都城礦場才是正經事,别的都可以先放放。
金姬蓮娜還在哭着,但是晚飯已經端進來了,她舍不得把食物放涼,一面哽咽着一面拿着窩窩頭往嘴裡塞。嚼兩口又停下來,含糊不清地哭着罵着什麼。
有學生在拍着她的背幫她順氣,而那個水貨醫生不出所料是啥用沒有,被叫進來之後也不知道自己該幹點啥,此刻正無所事事地站在一邊袖手旁觀。
憑着方才聽到的東西,尤金已經把金姬蓮娜的過往拼湊了個八九不離十。所幸這個姑娘并不恐懼或者厭惡身為男性的他,尤金得以順利走到她旁邊。
有學生給他搬來小馬紮。
這是個貧苦出身的姑娘——尤金對自己說,别用當年對待白匪軍的心态來說話。
“聽我說,金姬蓮娜小姐,你需要平靜一下。”尤金一坐下來就單刀直入,盡管他已經挺久沒有跟這個年紀的姑娘單獨談過話了,“用這塊手絹把臉擦一擦,把食物咽下去,現在你得冷靜下來。任務還沒完成,你是隊長,我知道你很難過——沒錯,沒錯,我知道,你先别哭,現在還不是可以發洩情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