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從會議上幸存的孔泰爾先生，其家族領地和家中其他人官職的管轄範圍都在南方。不過雖然隻有他一人有資格參加能夠面見皇帝的例行大會，但其餘幾人此時也都在都城的旅館裡。

正是星缇紗昨天開房洗澡那一所。

如今姓孔泰爾的人隻剩下八個——哦，不，現在隻有七個了。在二十多年前開始的第二次護國戰争裡，這一家的領地因為占據了好幾座礦産而幾乎是最先被勞羅拉列入計劃的。孔泰爾家族的成年女人們全部被殺死，幼兒被擄走與新學院派的孩子一同養育，而既沒有什麼戰鬥力侮辱了也不違反教義的成年男人們，當然是被就地分發下去做了衍聖公。

彼時後建立的九号避難所還曾派人到當地學習先進經驗，而露卡就在此列。他們到達四号避難所的時候又恰逢花期，這些作為領主家族成員、用世代血統壟斷堆出來的漂亮玩意，自然也被牽出來招待了他們。

露卡便是在一晚連榨十九個獲得了四号避難所那次活動的金獎之後懷孕的，至于之後那幾十個出身孔泰爾的衍聖公因為這些殘酷的遊戲陸陸續續慘死最後隻剩下八個，沒人在乎。

而此時的星缇紗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會産生什麼憐香惜玉之情。

她踩着黑色天鵝絨面的高跟鞋，提着自己六片裁的帝姬官服下了皇宮擺渡車後一路飛奔出了皇宮大門。趕車大娘等她等得焦急，連中午飯也沒吃。星缇紗趕緊掏出油紙包着的點心——方才薇麗娅可沒給她準備任何能打包的東西，她找艾瑪現要的。

幸好雪蜜兒喜歡吃甜點，她的宮殿裡什麼時候都準備着這些點心。

“您先吃着墊墊肚子，一會麻煩您還得把我送到城東那邊的繁花之夢旅館。”星缇紗非常不好意思，“這些錢您拿着，一會您也不用等我了。我可能得要挺久的，您一會把我送到那之後趕緊去吃飯。”

“诶這怎麼行！您早上不是已經給過……”

“早上那是給您吃午飯的，您沒吃那是您自己的事兒，我可不管您！這份是晚飯的，您拿着吧！”星缇紗打斷了大娘的話，不容拒絕地将那一抓銅币塞進她手裡。緊接着就抓起裙擺跑到了車門邊，一腳踩在腳蹬上便輕快地上了車。

寬大的裙擺裡隻塞了挺小的魚骨撐，魚骨撐外面又套了個馬尾織的硬紗撐。星缇紗飛似的跳進馬車那一下，裙擺那巨大的放量因為慣性在半空中扯出漂亮的扇形。

大娘很快把她送了過去。

在她之前，孔維拉·賽裡德·孔泰爾——早上從她魔爪之下幸存的那一位，當然是早已回了旅館，跟其他六個孔泰爾聚在一處。不得不說，他是慶幸自己的兄弟——這具身體的兄弟慘死的。在孔府的床上、妻妾的哭嚎中閉上眼睛後感覺自己像是被丢進了水中漩渦的他當時還以為自己沒見到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就已經進了地獄不知多少層，混亂的記憶飛速灌入意識，天旋地轉窒息幹嘔的混亂中其實他也想下意識的大吼些什麼。可就在那個時候，原身兄弟的血噴在了他的臉上，那一瞬間他的理智從與另一個靈魂搏鬥的癫狂之中掙脫，他知道了自己不能開口。

這裡不是一個有倫理綱常的正常國度。

回到旅館，他驚奇地發現這洋鬼子全家都被孔子的子孫換了芯子，隻不過來源分布在橫跨九百餘年的歲月裡。從宋開始，直到他這個生于清朝亡于民國的孔令贻。

旅館的椅子不夠多，他趕緊差遣自己的仆人去要來幾張，一一按照貴賤尊卑擺放好後，恭恭敬敬請宋朝那位老祖宗坐在東方上首。

一番叩拜行禮認祖歸宗之後，才算能夠開始交談。

“帝姬，帝姬……呵呵。”

納卡——他這位老祖宗如今隻能也必須用的名字——一面用杯蓋輕輕孔令贻剛剛親手為他沏的茶上飄着的茶葉，一面搖着頭笑着。

不遠處櫃子上鑲嵌的彩色玻璃讓他眼前一亮，但上面倒映出那西人高鼻深目不蓄須的臉，又讓他有些惡心。

好一個陰陽颠倒禮崩樂壞的世界。

牝雞司晨，女子主國，若不是二十多年前賤民暴動殺了些婦人，男子至今還大多隻能被畜養在後宅。

“老祖，您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