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能派上用場呢？

畢竟她現在的行動可是瞞着帝姬和父親的。

瑪麗安娜送走了千恩萬謝的女仆，心裡劃過幾個最不妙的猜測——例如愛莎把毒下在她自己的杯子裡然後誣陷瑪麗安娜——而後吸了一口氣打開了衣櫃：無論如何這是個趁熱打鐵的好機會，不是嗎？

各式各樣新款的奢侈品每次都會在瑪麗安娜換衣服的時候晃得她頭暈，她想來想去，選了一件與早上那身同屬于“山花爛漫”系列的禮服。在把那些塞在花苞裙裙擺外層的紗和裡層的絲綢之間的大堆綢緞假花與假花瓣抖開抖均勻之後，方才套到身上并開始捯饬自己的頭發與妝容。

這幫破貴族就是麻煩，吃個飯還要化妝。

瑪麗安娜一面給自己的臉打粉一面在心裡罵道。

當她頂着編入絲帶的發型，提着把手做成花藤樣子的小包，踩着讓她一點也不習慣的高跟涼鞋趕到愛莎的女仆告訴她的那個亭子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天光讓愛莎的頭發看起來像是洗得發灰泛黃的舊布料。

“真是抱歉，埃米勒小姐，我來得有些晚，您不會怪我的對嗎？”

瑪麗安娜一面說着一面自己拉開椅子坐下。

“怎麼會呢？瑪麗安娜小姐，雖然大家都很喜歡你……但是我想我們其實也是可以成為朋友的。”

啧。

光聽這句話，瑪麗安娜都能感覺到對面的人肚子裡沒憋什麼好屁。要幹壞事還兜不住自己的惡意，愛莎這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愛莎小姐願意悔過的話當然沒有問題，畢竟世人都會犯錯，您年紀還小，我們當然應該給您一些改正錯誤的機會。”

瑪麗安娜嘴角笑意吟吟，她注意到一直貼身服侍愛莎的蕾娜不見了。

“是啊，之前做的一切我非常抱歉……”愛莎低垂着目光，雙肩卻是掩飾不住地顫抖，“剛好，艾詩梨小姐也意識到之前自己有錯，給我送了一些很好的紅茶和這個檸檬蛋糕。我想着瑪麗安娜小姐在勞羅拉領地或許沒有見過這麼好的東西，所以特地請您來一起品嘗。”

“十分榮幸。”

瑪麗安娜聽着愛莎的話，幾乎要繃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艾詩梨賠禮道歉？這埃米勒小姐也就是在她面前逞兩下口頭之快了。看着女仆過來切蛋糕，瑪麗安娜立即站起身搶過刀和盤子刷刷給自己和愛莎從同一處下刀切了兩塊下來，緊接着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方才自己和愛莎面前的盤子杯子在裝上東西之後互相調換了。

看着愛莎吃下去第一口蛋糕，瑪麗安娜方才動叉子。

——不是，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檸檬蛋糕會那麼甜啊？埃米勒家族把全國賣糖的都打死了嗎？瑪麗安娜實在是咽不下去那一塊甜得她的五官都快要像細胞一樣皺縮的玩意，下意識拿起裝滿了紅茶的杯子仰頭就灌。咕咚咕咚咽下去之後，她才反應過來似乎有些大事不妙。

味道不對，而且她不應該喝的。

如果愛莎一開始想毒的是她自己，那麼換了杯子之後——

不。

問題不在杯子上。

愛莎到現在沒有喝過一口茶。

“你——”

瑪麗安娜隻覺得胃裡霎時間翻江倒海，抑制不住吐了出來，是混雜着血絲的食糜。而在吐出來之後，腹部的不适卻根本沒有一點緩解，反而感到有一股氣流在亂竄，沖撞得瑪麗安娜每一條經絡都在疼。

緊接着。

鮮血。

源源不斷的鮮血。

源源不斷的鮮血從眼耳口鼻流出打濕了她的裙擺。

手捂不住。

止不住。

在愛莎捂着臉發出的尖叫中，瑪麗安娜視野越來越暗，直到最後支撐不住，咣地一聲暈倒在了自己的血泊裡。

是啊，早該想到的，這種會說出别人冒充她的蠢貨腦子裡隻有自己，怎麼可能通過給自己下毒來陷害别人？她根本不可能讓自己吃一點苦才對……

——那是瑪麗安娜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想法。